金属板被沙埋了大半，露出的部分刻着螺旋状的纹路，末端是个类似火焰的图案。沈野的指尖悬在纹路上方，迟迟不敢落下，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有些发紧：“这是……‘火种’的标记。”
“火种？”林砚抬头看他。
“大崩塌前的一个组织，”沈野的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以前的搭档，就是火种的人。”
他背上的伤，就是十年前为了掩护搭档从钟塔撤离留下的。那时候钟塔还没塌，他只记得火光冲天，搭档把一块发烫的东西塞进他怀里，说“保住它，就是保住所有人”，然后就再也没出来。后来他才知道，那东西可能就是回响石，但等他再回来找时，钟塔已经成了废墟，怀里的东西也不见了。
林砚沉默片刻，突然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火种的‘钥匙’藏在钟塔基座，与守护者的印记共鸣才能开启……回响石不是石头，是‘容器’……砂主在找的，是容器里的东西……”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沈野猛地看向林砚：“这是什么时候录的？”
“老师失踪前三天。”林砚收起录音笔，“他说的‘守护者的印记’，会不会就是……”他看向沈野的后背。
沈野没说话，只是弯腰开始挖金属板周围的沙子。林砚也立刻帮忙，两人的手指很快被沙砾磨得发红。半个钟头后，整块金属板露了出来，足有一人宽，上面的纹路完整地呈现——那螺旋纹最终汇聚的火焰图案，竟真的和沈野背上的疤痕完全吻合。
“看来是了。”林砚看着沈野，“需要你……”
“不行。”沈野想也没想就拒绝，“我不知道这玩意儿会触发什么，十年前的事，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林砚看得出来，那段回忆对他来说有多痛苦。林砚没再坚持，只是蹲在金属板旁，用手指描摹着纹路：“我老师说，回响石是容器……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沈野摇头：“不知道。但砂主既然想要，肯定不是好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钟塔上层传来，伴随着嚣张的笑骂：“老大，你说那两个家伙会不会真闯进来了？砂主说了，抓住活的，赏十桶水！”
是砂主的手下！沈野和林砚对视一眼，迅速躲到一根断柱后。
来的是砂主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叫刀疤脸，据说以前也是拾荒者，后来卖友求荣投靠了砂主，最是贪婪狠毒。他带着五六个手下，举着改装过的步枪，正四处搜查。
“仔细点！刚才的钟声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那两个小子弄出来的！”刀疤脸一脚踹在旁边的碎石堆上，“找到那个穿白衬衫的，先给我卸条胳膊！”
林砚的呼吸紧了紧，沈野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动——对方人多枪多，硬拼就是在找死。
刀疤脸的目光扫过大厅中央的金属板，眼睛一亮：“这是什么？挖出来看看！”
两个手下立刻上前，拿出工兵铲开始刨沙。沈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一旦金属板被触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动手？”林砚低声问，手已经握住了匕首。
沈野摇头，他在等一个机会。果然，就在手下的铲子碰到金属板的瞬间，整个钟塔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些原本在塔外游荡的幻光，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地往塔里涌，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个扭曲的影子——那是十年前大崩塌时死去的人的幻象。
“妈的！怎么回事？！”刀疤脸吓得后退一步，枪都差点掉了。
幻象里传来哭喊、爆炸、坍塌的声音，刀疤脸的手下有两个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嘴里胡乱喊着“别找我”“不是我干的”。
“是幻光具象化了！”沈野低喝，“他们被自己的记忆困住了，快走！”
他拉起林砚，趁着混乱往塔外冲。刀疤脸反应过来，嘶吼着开枪：“抓住他们！开枪！”
子弹擦着沈野的耳边飞过，打在断柱上迸出火花。沈野拽着林砚钻进一条狭窄的裂缝，两人顺着裂缝滑下去，重重摔在沙地上。身后的枪声渐渐被幻象的嘶吼淹没。
“咳……”林砚被摔得闷咳一声，手肘擦破了皮，渗出血来。
沈野没管自己被沙子磨破的手掌，从怀里摸出一小瓶药膏——那是他用半箱零件跟城里的老医生换的，能治外伤，也能防幻光侵蚀。他拽过林砚的胳膊，粗暴地把药膏抹在伤口上。
“嘶……”林砚疼得抽了口气，却没躲。
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沈野紧绷的侧脸。林砚突然发现，沈野的耳朵尖有点红，不知道是被风沙吹的，还是别的什么。
“谢了。”林砚轻声道。
沈野猛地松开他的胳膊，站起身：“药膏很贵，得从你那份酬劳里扣。”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却比来时慢了些，像是在等身后的人跟上。
林砚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药膏糊得乱七八糟的伤口，突然笑了笑。他快步追上去，与沈野并肩走着，沙地里留下两道深浅不一的脚印，在月光下慢慢被风吹散。
“沈野，”林砚突然开口，“你背上的疤……是为了保护搭档留下的，对吗？”
沈野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与你无关。”
“但我们现在是搭档了，不是吗？”林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笃定，“至少，在找到回响石之前是。”
沈野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半块干硬的饼，塞给林砚。
远处的钟塔仍在震动，幻光的嘶吼隐约传来。林砚咬了口饼，看着身边沉默的男人，突然觉得，这场在落日下开始的狂想，或许不只是为了寻找真相——还有些别的什么，正在这片荒芜的沙地里，悄悄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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