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宇到达中东后的第一个月,还能经常与江澄联系。但随着战事升级,通讯变得时断时续。
他驻扎的城市经常断电,网络信号时好时坏。有时刚连上线,没说几句话就又断了。时差也让他们的通话时间少得可怜——齐宇结束一天工作时,国内已是深夜,江澄和念念早就睡了。
“今天念念在学校得奖了,”一次难得的畅通通话中,江澄的声音带着喜悦,“画画比赛一等奖,画的是记者在战场采访,明显是受你影响。”
齐宇笑了,心里暖暖的:“真棒!替我恭喜他。等我回去一定给他带礼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齐宇...你自己小心点。昨天新闻里说你那边又交火了。”
“别担心,我经验丰富着呢。”他故作轻松,“倒是你们,最近怎么样?钱还够用吗?”
“够了,谢谢你。其实我升职了,现在工资涨了不少。”江澄的声音里带着自豪,“所以真的不用再...”
“那是给念念的,”齐宇打断她,“你可以给他存着,将来上大学用。”
通话结束时,齐宇望着窗外被战火摧残的城市,想起了双城县的雪。那么纯净,那么安静,与这里的喧嚣和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半年后,情况变得更糟。齐宇被派往更危险的地区进行深入报道,经常一连几天无法联系外界。
一次,他随部队深入战区,遭遇伏击。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死亡的恐惧,而是后悔——后悔没有在离开前问清楚念念的生父是谁,后悔没有告诉江澄自己从未停止过爱她。
幸运的是,他只受了轻伤。但这件事让他意识到战地记者的生命多么脆弱。当晚,他在摇晃的吉普车里给江澄写了一封长邮件,打算等有网络时就发送。
然而,等他终于到达有信号的区域时,却发现邮箱里已经有了一封江澄的来信。信是三天前发出的,简短而匆忙:
“齐宇,最近联系不上你,很担心。念念病了,住院观察中。医生说是免疫系统问题,需要进一步检查。希望一切安好。盼回信。”
齐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回复邮件,又尝试打电话,但都无法接通。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疯狂地尝试各种方式联系江澄,但都以失败告终。主编又指派了新任务,他不得不再次进入无信号区域。
两周后,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基地时,收到了江澄的又一封邮件:
“念念确诊为系统性红斑狼疮,和我一样。这病遗传...怪我。需要长期治疗,费用不低,但我能应付。你不用担心,专心工作,注意安全。最近这里下大雪了,念念堆了个雪人,说等你回来给你看照片。”
齐宇闭上眼睛,心痛得无法呼吸。他立刻将自己大部分积蓄转给了江澄,附言:“必须收下。为了念念。”
这次,江澄没有拒绝,只回了一句:“谢谢。等你回来。”
时间在断断续续的联系中流逝。齐宇继续着他的战地报道,获奖无数,但内心空荡荡的。江澄的信件越来越简短,似乎总是很忙很累。他理解,一个单身母亲带着生病的孩子,工作又忙,能有多少空闲?
一年后的一个深夜,齐宇终于有机会视频通话。画面那头的江澄瘦了许多,眼下的黑眼圈更重了,但看到他还是努力微笑。
“念念呢?”齐宇问,渴望见到那个男孩。
“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医院复查。”江澄的声音透着疲惫,“他最近好多了,病情控制得不错。”
“江澄...”齐宇深吸一口气,“等我这次任务结束,我就申请调回国内。我想...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江澄愣住了,眼中闪过一抹齐宇读不懂的情绪:“齐宇,我们...我们不能成为你回国的理由。你有你的人生,你的事业...”
“你们就是我的人生!”齐宇冲动地说,“这些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们。我知道这不是时候,但...”
突然,视频画面开始卡顿,声音断断续续:“...信号不好...下次再...”然后彻底中断了。
齐宇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那次不完整的表白后,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更加疏远了。江澄总是以各种理由避免视频通话,回复邮件也越来越慢。
齐宇归咎于战地通讯的不稳定和江澄的忙碌,但内心隐隐不安。
转折点发生在一次采访任务中。齐宇遇到了一位中国医生,正在当地进行医疗援助。闲聊中,医生提到自己来自南山市。
“南山?”齐宇惊讶道,“我有个朋友也在那儿。”
“是吗?小城市,没想到这么巧。”医生笑着说,“我工作的医院最近还有个从黑龙江转院来的病人,也是南山的。”
齐宇心中一动:“什么病人?”
“一位年轻妈妈,系统性红斑狼疮,怀孕了,情况很危险。这种病本来就不适合怀孕,但她坚持要生下孩子。”医生摇摇头,“真是不要命了。”
齐宇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她...她叫什么名字?”
医生抱歉地笑笑:“患者**,不方便透露。不过听说她有个五六岁的儿子,也遗传了这个病,可怜啊。”
齐宇立刻尝试联系江澄,但所有方式都失败了。他打电话到江澄的公司,得知她已经请假一个月了,原因不明。
不安在心中蔓延。他直接联系主编,要求提前结束驻外任务。主编勉强同意,但要求他完成最后一项重要采访。
采访过程中,齐宇心神不宁,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没有注意到危险迹象,差点陷入交火区。虽然最终安全返回,但主编大怒,责令他延长驻守时间作为惩罚。
“这是为你好,”主编严厉地说,“你最近状态不对,回去休息反而更危险。”
齐宇绝望地意识到,他可能还要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地方待上好几个月。而远方的江澄,可能正面临生命危险。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噩梦。梦中,江澄在漫天大雪中向他招手,却越来越远。他拼命追赶,但雪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裂缝,将两人隔开。江微笑着,无声地说着什么,然后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齐宇惊醒,浑身冷汗。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有一条江澄的未读短信,发送时间是三小时前:
“齐宇,对不起。照顾好自己。——江澄”
这没头没尾的道歉让他更加不安。他立刻回拨电话,但已经无法接通。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宇像变了个人。他冒险深入最前线,完成最危险的采访任务,只为了能尽快结束驻外期。同事们都说他不要命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必须回去,回到她身边。
终于,在连续完成几个重大报道后,主编松口同意他回国。
订购最早一班机票的那一刻,齐宇感到一丝希望。他盘算着先回北京述职,然后立刻去南山找江澄。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他都会在她身边。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就在出发前一天,当地爆发大规模冲突,所有航班取消,城市封锁。
齐宇被困在了战火纷飞的中东,与江澄失去了所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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