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白瞳孔微缩,反射性抬起头,惊愕地望向他。
即便是看见贺知白的反应,许隽平却似乎并未发觉自己的唐突,亦或许是他自觉他的话并没有哪里不妥,他放下纸巾,泰然自若地回望过去,神情淡然到贺知白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等会儿方便和我去一个地方吗?”他面不改色地接着问道。
心脏怦怦地加速直跳,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惊惧,贺知白的手心汗腺的工作量突增,分泌出一阵冷汗。他垂下眼,看向吃了大半的餐盘,一时间语气竟相当冷静。
“什么地方?”
许是觉得贺知白的态度有些有趣,许隽平脸上多了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暂时保密。”
“许先生不是还要和我谈谈这次城市宣传片的企划案?”
“是的。但这个地方不太适合谈公事,所以我们换个地方谈。”
再抬起头时,贺知白已经换成了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
“好。”
他都快以为自己能够从容面对许隽平了,如果不是攥着的餐巾纸已经湿透了的话。
黑色的Aventador SVJ在主干道上卡着最高限速疾驰而过,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引起不少人频频侧目而望,让坐在副驾驶上的贺知白不由得有了几分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许隽平,笑得温和。
“原来许先生喜欢这种风格。”
许隽平无视他话里隐隐的机锋,看着不远处的红灯踩下刹车。
“为了少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贺知白自然也不知道这么招摇的行为能少哪些麻烦,他轻轻笑了笑,偏过头去看窗外逐渐退后的街景。
十分钟后,SVJ稳当地停入一个露天停车场。
下了车,许隽平看了眼几十米外的一家酒吧,又看向脸色又冷了几分的贺知白,温声笑着说:“这是我最近常来的一家店,氛围和酒都还不错,就想带你也来看看。”
贺知白看着他眼尾稍稍上挑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刚走进那家装潢高档的酒吧,负责人就热络地迎了上来,却又在看见贺知白时愣了愣。
“贺……”
贺知白向他摆了下手打断他,然后说:“没事,和往常一样。等会儿送瓶黑桃A过来。”
悄摸打量了一眼贺知白身后的人,他随即就收回目光,识趣地点点头。
“好的。”
像是早早就知晓了这件事一样,许隽平脸上没丁点惊讶的情绪,跟着贺知白的脚步进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一楼的舞池里,一群成年人扭得和艺术体操运动员的彩带一样,花花绿绿的,和光怪陆离的灯光很是合拍。震耳欲聋的音乐充斥在整个空间,听久了耳膜都生疼,不知道哪里传来淡淡的烟草味飘进贺知白的鼻腔,刺激得他鼻痒,于是他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推开包厢的门,等身后的人进入后,贺知白就急不可待地关上了门。
嘈杂的声音瞬间隔绝在外,留下一片针落有声的寂静。
“这么着急?”许隽平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调侃他。
“你故意的。”
房间里开着的暖色调的光源并没能让贺知白的脸色好看多少,他看着许隽平的眼神含着些压抑的怒意,声音也有些低沉嘶哑:“你到底想做什么?”
“怎么生气了?”许隽平似是无辜地看着他,“我什么都没做好吧?”
可接着,他却又像只终于向猎物露出锋利獠牙的猎豹,眼睛里隐约露出笑意,轻声细语地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贺总为什么打算将这营收还不错的酒吧转手卖掉。”
贺知白面色忽地变得铁青。
“我还听说,你们公司在拉人投资?”
“你调查我?”
几乎是下意识的,贺知白说出了这句话,算不上疑问句,毕竟答案昭然若揭。
许隽平像是听到了个有些好笑的笑话,可此时笑出声显然不符合他一向的修养认知,所以他只是没忍住稍稍地弯了下嘴角。
“这也算是沉白的秘密?”
“咚咚——”,两声清晰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前几乎一触即发的气氛。
随后,一个左脸上有条狭长旧疤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俩服务员,其中一个抱着装着香槟的冰桶,另一个端着装着食物的托盘。刚一进门,脸上有疤的男人就敏锐地觉察到两人之间残留的剑拔弩张的氛围。他有些探究地望了眼贺知白,却只见贺知白对他摇了摇头。
犹豫了一瞬,他还是决定放下东西后就带着两个服务员离开,可就当他刚转过身时,就听见贺知白叫了他一声。
“汪尧。”
他迅速转回身看向贺知白。
“楼下有人抽烟。你让他们看严点,别有下次了。”
“好。”
“嗯。没什么其他事了,你去忙吧。”
“是。”
他的动作和话一样简洁,一举一动像是最优化的设定一样,有些僵硬和刻板,只是没某些机器人看起来那么可爱。
几分钟的“中场休息”让贺知白冷静了些,他甚至心平气和地倒了两杯香槟,把其中一杯推到许隽平面前,另一杯则自己拿在手上浅浅的轻啜着。
他注视着反着冷光的桌角,余光都没分给许隽平一点,神色淡然地问:“你想要什么?”
把玩着握感极好的香槟杯,许隽平的心情似乎更明朗了,望着贺知白的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贪欲。
“想要你。”
他半认真半开玩笑般地说。
贺知白捏着高脚香槟杯的指节发白,仍没看他:“许总还真会开玩笑。”
“我从不拿这个开玩笑。”
两人沉默一阵,许隽平又开口道:“你现在需要的,我都能给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贺知白终于回过头瞥了他一眼,语气仍有些生硬:“还真是诱人的条件。”
“愿者上钩?”
“不错的比喻。”贺知白赞同地点了点头。
可实际上,他却非常明白自己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早身不由己地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只得任其宰割。
“或许除了口头上的保证,我大概得不到任何有法律效益的文件?”
“是的,关于这点我也很抱歉。”
“所以这其实和包养没什么实质性区别,对吧?”
“嗯……”许隽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我不会强迫你。至少现在是这样。”
“您还真是一个幽默的人。”
许隽平不置可否:“如果你愿意这样认为的话。”
“时限呢?”
“什么?”许隽平轻皱了下眉,又顷刻间反应过来贺知白是指什么,“噢……大概一年吧,一年就行。”
香槟杯和玻璃制的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贺知白放下玻璃杯后往后坐了坐,微微侧过身看着许隽平。
“冒昧问一句,为什么您会选择我呢?”
这个问题似乎碰到了许隽平的某根线,他一瞬间看着贺知白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却又在下一秒恢复成文质彬彬的模样。
他停顿了一下,不甚在意地说:“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贺知白看见他眼底暗流涌动的深沉,戏谑般问:“前男友?”
许隽平无视他语气中透露出的打趣。
“一个,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说这句话时,贺知白都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彻骨的寒,不自觉地愣住。
果然,他是讨厌自己的。
许隽平看见他下意识的动作,又顷刻间换上了副温和的表情。
“吓着你了?”
“没,没有。”贺知白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回答道。
两人又都安静下来,冰桶里接触到暖空气而融化的冰块堆偶尔发出一声“咔啦”的声响都显得十分清晰。香槟杯的侧缘悄悄结上细密的水珠,静静地汇成水滴滑落下去。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许隽平忽然站起身说,“我去停车场等你。”
也不等对方回应,他就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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