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在清晨五点响起时，林秋已经睁开了眼睛。洛杉矶的冬日黎明还未到来，窗外只有路灯在雾气中晕开橙黄的光圈。她按下闹钟，轻手轻脚地翻开《SAT核心词汇》，书页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米黄色。
“又一个通宵？”父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清宴穿着睡袍，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可可。
林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这套模拟题错了两道阅读。”她指着被荧光笔标记的段落，“正确答案藏在转折词后面。”
父亲放下杯子，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你上周刚满十五岁，不是五十岁。”
书桌上的计划表密密麻麻排到六月：周一、三、五辩论社，周二、四模拟法庭，周末在医院儿科做义工。便利贴上写着“LSAT基础班报名截止2/15”，被她用红笔圈了三圈。
“哈佛预录取只是开始。”林秋啜了一口可可，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去年三分之二的预录生最终没达到正式录取标准。”
林清宴拿起她床头那本《正义论》，书脊已经有些松动：“迈克尔知道你把他的礼物当枕头吗？”
“这是1791年的首版。”林秋合上词汇书，“比薰衣草助眠效果好。”
——
圣莫尼卡高中的走廊永远嘈杂得像证券交易所。林秋抱着《美国宪法导读》穿过人群时，学生会主席杰森故意伸脚绊她。她灵活地侧身避开，书页间飘落一张卡片——哈佛法学教授亲笔写的推荐阅读清单。
“冰霜女王要去拯救世界了？”杰森吹了个口哨。
林秋弯腰捡起卡片，上面有她昨晚熬夜做的批注。“根据《教育法》第48907条，”她平静地说，“肢体骚扰可导致停学处分。需要我背诵具体判例吗？”
围观的人群发出哄笑。杰森涨红着脸退开时，林秋已经看到了等在教室门口的爱丽丝——她唯一的密友，正举着两份三明治对她眨眼。
“说真的，”爱丽丝递过金枪鱼三明治，“你应该竞选学生会，而不是整天泡在模拟法庭。”
林秋翻开《宪法导读》，在“第一修正案”章节折了个角：“学生会改变不了食堂用转基因土豆的事实，但集体诉讼可以。”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前，她迅速解决了三明治，在笔记本上列出下周要预约的大学访校行程。爱丽丝瞥见清单上耶鲁和斯坦福的名字，夸张地捂住胸口：“你要背叛加州了吗？”
“专业排名比地理位置重要。”林秋合上笔记本，“但哈佛的娱乐法课程全美第一。”
——
医院儿科病房的阅读时间总是安排在下午四点。林秋坐在一群挂着输液架的孩子中间，声音清晰地念着《野兽国》。当她读到“马克斯开始感到孤独”时，一个瘦小的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林小姐，”化疗中的汤米仰着脸，“上次那个会唱歌的叔叔还会来吗？”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林秋把书翻到下一页：“迈克尔先生最近在制作新专辑。”她轻轻捏了捏男孩苍白的手指，“但他让我带来了这个。”
书包里掏出的录音带塞进病房角落的老旧录音机，迈克尔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不是舞台上那个华丽的嗓音，而是温柔得像睡前故事的语调，唱着重新编曲的《Ben》。
“专门为你们录的版本。”林秋调低音量，看着孩子们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他说等医院新游戏室建好，要亲自来教大家月球漫步。”
护士长在查房记录上写着什么，突然抬头问：“你父亲说你在准备哈佛的进阶课程？”
“AP美国历史和微积分。”林秋帮一个女孩翻过书页，“暑假还要补拉丁语。”
“老天，”护士长摇摇头，“我儿子像你这么大时，满脑子只有冲浪和电玩。”
汤米突然举起手：“我长大后要当医生，像林医生那样！”
林秋微笑着摸摸他光溜溜的脑袋：“那你得先学会不打翻药瓶。”她指了指地上洒落的维生素片，孩子们咯咯笑起来。
——
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响过三遍，管理员玛莎女士开始逐个关闭阅览区的灯。林秋把《拉丁语词根词典》塞回书架，揉了揉发僵的后颈。
“又只剩你了，小律师。”玛莎推着还书车走过来，“今天有什么收获？”
林秋展示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词根分析：“至少记住了两百个法律术语的词源。”
玛莎从推车里抽出一本破旧的《西塞罗选集》：“试试这个，比枯燥的词典有趣多了。”
回家的公交车上，林秋借着忽明忽暗的路灯读着古罗马雄辩家的篇章。当车子经过世纪城时，巨大的广告牌突然亮起——迈克尔新专辑《Bad》的宣传照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他穿着铆钉皮衣的眼神锐利如刀。
林秋想起上周去梦幻庄园取资料时，偶然看到录音室里堆积如山的demo带。迈克尔当时戴着厚重的老花镜——他从不在公开场合戴的——正逐帧修改MV分镜图。
“完美主义会杀死灵感。”她曾这样评价。
迈克尔头也不抬地回答：“而懒惰会杀死天才。”
公交车报站声打断了回忆，林秋把西塞罗的书塞进书包，摸出随身听按下播放键。《Man in the Mirror》的旋律流淌出来，这是迈克尔去年冬天送给她的未公开版本，没有华丽的编曲，只有简单的钢琴伴奏和他近乎清唱的声音。
——
周六清晨的模拟法庭比赛，林秋作为控方律师把对方质询得节节败退。当她引用第14修正案“平等保护条款”时，评委席上的地区检察官开始交头接耳。
“精彩的表现。”赛后，一位灰西装男子拦住她，“我是UCLA法学院的克莱门特教授。有兴趣参加我们的少年律师项目吗？”
林秋接过烫金名片：“但我计划申请东海岸的学校。”
“聪明的选择。”教授笑了笑，“不过记住，最好的娱乐法律师都在加州——毕竟好莱坞在这里。”
父亲的车停在法院后门。
林秋钻进副驾驶时，林清宴正通着电话：“……是的，可以安排下周复查……不，绝对不能再增加镇静剂剂量……”
他挂断后，林秋默默系好安全带：“迈克尔？”
“失眠复发。”父亲转动方向盘，“他坚持要完成新MV拍摄。”
夕阳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两人之间，林秋突然说：“我今天拒绝了UCLA的邀请。”
等红灯的间隙，林清宴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因为你已经决定去哈佛。”
“因为那里的娱乐法中心有全美最好的师资。”林秋纠正道，“昆西·琼斯去年捐赠了五百万美元。”
父亲轻笑出声：“迈克尔知道你在拿他的人脉资源做院校研究吗？”
“资源优化配置。”林秋摇下车窗，让傍晚的风吹散脸上的燥热，“他自己说的。”
夜深人静时，林秋的台灯仍是公寓里唯一的光源。
摊开的《AP微积分》习题集旁边，放着今天刚收到的明信片——迈克尔从德国巡演寄来的新天鹅堡风景，背面潦草地写着：“这里的童话国王也沉迷创作，最后淹死在幻觉里。提醒我别学他。——MJ”
她把这番话和今天UCLA教授的邀约一起记入升学规划档案，然后翻开日记本。最新一页贴着哈佛法学院的剪报，旁边是她用尺子画的进度表：GPA4.3（达标）、SAT模拟1520（待提升）、义工小时数287（超额）。
笔尖在纸面上停留许久，最终写下：“今天汤米问起迈克尔时，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所追求的东西其实很像——他想在音乐里创造永恒，而我想在法律的字里行间寻找不朽。”
合上日记本，她关掉台灯。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画出条纹。
在陷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林秋想起迈克尔常说的话：“星星之所以明亮，是因为它们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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