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的校铃还没打响，林秋就被堵在了储物柜前。杰森·克劳福德晃着手里最新期的《滚石》杂志，封面上迈克尔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红色皮夹克，标题赫然写着《杰克逊：天才还是怪人？》。
“你那位‘朋友’又上头条了，”杰森故意把杂志翻得哗啦响，“听说他在梦幻庄园建了个动物园？真够变态的。”
林秋把书包甩到肩上，钥匙在锁孔里转得飞快：“1986年《加州动物保护法》第47条，私人饲养野生动物需要特殊许可——他全都有。”她砰地关上柜门，“顺便说，你T恤上印的乐队主唱去年因酒后驾驶被捕，需要我背出案件编号吗？”
爱丽丝从人群里钻出来，拽着她往教室走：“开学第一天就火力全开？巴黎的阳光把你晒暴躁了？”
“时差。”林秋揉了揉太阳穴，从兜里掏出薄荷糖盒。铁盒上的埃菲尔铁塔贴纸已经有些剥落，里面装着法国买的水果硬糖，现在只剩三颗了。
AP历史课的座位表把杰森安排在林秋正后方。当克拉克老师转身写板书时，一个纸团精准地砸中她的后颈。展开后是歪歪扭扭的剪报：《流行天王购买象人遗骨专家称其心理异常》。
“幼稚。”林秋把纸团塞进笔袋，却摸到里面多出来的东西——迈克尔从巴黎塞给她的那张录音带，她今早特意带来准备午休时听。
下课铃刚响，杰森就拦在过道上：“怎么不说话了，冰霜女王？终于意识到你偶像是个——”
“杰森！”爱丽丝突然举起随身听，“你听没听新出的《Dirty Diana》？电台昨天播了三十七次！”
林秋趁机从后门溜出去，直奔图书馆的视听室。老旧的录音机吞下那盘没有标签的磁带，耳机里先是一阵沙沙声，然后传来迈克尔清唱《La Vie En Rose》的声音，比公开版本慢了一半的节奏，偶尔还夹杂着咳嗽和翻谱声。
“巴黎录音室试录版，”耳机突然被摘下一只，图书管理员玛莎女士笑眯眯地站在旁边，“上周刚有歌迷悬赏五千美元求这个。”
林秋迅速按下停止键：“您怎么——”
“甜心，我年轻时在摩城唱片实习过。”玛莎把耳机还给她，“顺便说，你该试试把头发扎高点，这样看起来没那么严肃。”
午休结束前，林秋在借书卡背面列好了新学期计划：周一辩论社重组、周三去医院儿科值班、周五晚上补习拉丁语。最后一行用红笔圈出：8月29日，迈克尔生日—寄《法国街头音乐研究》 新止咳药方。
——
医院游戏室新添的任天堂游戏机让儿科病房炸开了锅。林秋蹲在地上帮汤米连接手柄，化疗留置针在他手背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超级马里奥！”汤米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迈克尔先生真的捐了十台？”
“八台。”林秋调整着电视天线，“剩下两台是史提夫·汪达送的。”她没说的是，汪达在电话里听说这个主意时大笑不止，说迈克尔连俄罗斯方块都玩不过第三关。
护士长抱着一叠病历卡探头进来：“林小姐，3号床的玛利亚不肯吃药。”
墨西哥裔小女孩蜷缩在病床上，怀里紧抱着褪色的玩偶。林秋从背包里掏出巴黎买的铁皮小风车，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知道吗？埃菲尔铁塔也会生病。”
玛利亚抬起泪眼：“骗人。”
“真的。”林秋拧开药瓶，“工程师每年要给它涂六百吨特制‘药膏’防锈。”她晃了晃手里的药片，“你想学铁塔那么勇敢吗？”
药片刚咽下去，玛利亚就抢过风车：“它转起来能看到彩虹吗？”
“去窗边试试？”
走廊上，护士长递给林秋一叠文件：“你父亲说下周起调你去门诊部实习？”
“嗯，学习处理医患纠纷。”林秋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哈佛面试需要相关经验。”
“老天，”护士长摇摇头，“我女儿像你这么大时，满脑子只有New Kids on the Block乐队。”
林秋笑了笑，没说自己床头也贴着张乔丹的海报——那是去年和迈克尔打赌公牛队胜负赢来的，上面还有23号的签名。
——
辩论社招新现场挤满了新生。
林秋把“模拟法庭选拔”的牌子擦了第三遍，爱丽丝在旁边啃着彩虹糖直翻白眼：“放松点，你比克拉克老师还像教导主任。”
“去年决赛我们输在证据链不完整。”林秋调整着胸针——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首饰，“这次必须严格筛选。”
第一个面试的是九年级的蒂姆·陈，紧张得把《宪法》序言背得颠三倒四。林秋刚要打断，礼堂后门突然传来骚动。迈克尔·杰克逊的妹妹珍妮特戴着超大墨镜，正和校长在走廊交谈。
“哇哦，”蒂姆的笔记本掉在地上，“那是——”
“专注你的论证。”林秋敲了敲桌面，“第五修正案的核心是什么？”
面试到第六个候选人时，珍妮特不知何时坐到了观众席最后一排。当金发女生结结巴巴地讨论堕胎权时，珍妮特突然举手：“如果原告用宗教自由辩护呢？”
全场寂静。
林秋的钢笔悬在评分表上：“罗诉韦德案已经确立了——”
“但1981年哈里斯诉麦克雷案补充了条款。”珍妮特走到台前，“政府资金不得用于——”
“不得用于强制实施特定宗教观点的医疗项目。”林秋接上她的话，嘴角不自觉上扬，“欢迎加入辩论社，杰克逊小姐。”
放学后的更衣室里，珍妮特堵住正在换鞋的林秋：“迈克说你从巴黎给他带了支古董钢笔？”
“生日礼物。”林秋把运动鞋塞进储物柜，“他送我的蓝宝石钢笔更适合签法律文件。”
珍妮特大笑起来，笑声在更衣室里回荡：“你俩真是绝配——他收藏羽毛笔，你研究两百年前的法典。”她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下周他生日派对来吗？这次没记者。”
林秋的柜门发出刺耳的金属声：“我以为……自从那些指控……”
“正因如此，现在能来的都是真朋友。”珍妮特递过烫金请柬，“穿随便点，他讨厌正式场合。”
请柬上印着“1988年白色派对”，背面手写着：可带 1，别告诉你爸是通宵。
林清宴的奔驰停在梦幻庄园门口时，夜空已经缀满星星。林秋拽了拽身上oversize的白衬衫——母亲衣柜里的旧物，配牛仔裤和匡威鞋，算是她最“不正式”的装扮。
“午夜前打电话，我来接你。”父亲摇下车窗，“别碰酒精饮料。”
珍妮特在喷泉旁迎接他们，身旁站着穿白色T恤的迈克尔，头发比电视上看到的更卷。“医生居然放你出来了？”他接过林秋手里的礼物袋，“这是什么？止咳药和……法语书？”
“巴黎莎士比亚书店的珍藏版。”林秋指向第二层包装，“还有玛德琳教堂的圣烛，据说能保佑嗓子。”
派对比想象中安静，没有狗仔队描述的“怪异行为”。嘉宾们在草地上烧烤，迈克尔亲自翻着汉堡肉饼，油星溅到袖口时夸张地跳起来。林秋坐在秋千上，看他和孩子们比赛谁做的棉花糖更大。
“尝尝，”迈克尔突然递来烤焦的棉花糖，“新发明的肉桂口味。”
焦糖黏在牙齿上，甜得发苦。林秋灌了半杯柠檬水才咽下去：“你应该申请专利——史上最难吃的甜品。”
迈克尔笑着抢回剩下的棉花糖：“挑剔鬼。”他在她旁边坐下，秋千链子发出吱呀声，“巴黎那家巧克力店，后来找到了吗？”
“嗯。”林秋晃着脚尖，“买了三盒松露巧克力，被爸爸说浪费钱。”
夜风送来远处烧烤的香气和史蒂夫·汪达的即兴钢琴声。迈克尔突然说：“我买下了ATV的音乐版权库。”
“包括披头士？”
“包括列侬的所有手稿。”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得意，“律师团谈了八个月。”
林秋转向他：“这就是你缺席里昂演唱会的原因？”
秋千停了下来。
迈克尔的侧脸在串灯下忽明忽暗：“有时候我觉得……买下那些歌，就像把动物关进笼子。”
“不。”林秋指向草地上随音乐摇摆的人群，“你在给它们找更好的饲养员。”
午夜前十分钟，林清宴的车准时出现在庄园门口。迈克尔送他们到停车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林秋：“差点忘了回礼。”
车开上公路后，林秋才在仪表盘灯光下看清——是枚巴黎地铁代币，被人为磨出了星形图案。
“你们俩，”父亲摇摇头，“一个买教堂圣烛，一个改地铁硬币。”
林秋把代币穿进项链里，金属贴着她的锁骨微微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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