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波士顿已经有了凉意，林秋拖着行李箱穿过哈佛园，脚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红砖建筑间穿梭的学生们抱着书本匆匆而过，远处钟楼传来整点的报时声。
“林秋？这边！”宿舍楼门口，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朝她挥手，“我是艾玛，你的室友。”
林秋快步走过去，艾玛已经伸手接过她的一只行李袋：“你来得正好，我们房间的窗户卡住了，得找维修工来看看。”
宿舍不大，两张单人床，两张书桌，靠窗的位置摆着一盆半死不活的绿植。
林秋把箱子放在床边，抬头看向卡住的窗户——木质窗框有些变形，玻璃上还贴着上一位住客留下的便利贴痕迹。
“我试试。”她踮起脚，双手抵住窗框用力一推。
“咔——”窗户猛地弹开，冷风灌进来，吹散了房间里积攒的闷热。
艾玛瞪大眼睛：“哇，你怎么做到的？我昨天推了半天都没动。”
“可能角度问题。”林秋拍了拍手上的灰，“我爸爸以前教过我怎么修老窗户。”
艾玛笑嘻嘻地凑过来：“你爸爸是修理工？”
“医生。”林秋拉开行李箱，取出几本书摆在桌上，“但他喜欢自己动手修东西。”
“那太好了！”艾玛一拍手，“我们这栋楼年纪比咱们爷爷都大，什么东西都可能坏。”
林秋笑了笑，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过去：“带了点家乡的饼干，要尝尝吗？”
艾玛接过袋子，眼睛一亮：“这是……杏仁饼？我超爱这个！”
“我爸爸寄的，怕我吃不惯食堂。”
“你爸真贴心。”艾玛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对了，你是哪个专业的？”
“法学预科。”
“哇，未来的大律师！”艾玛夸张地做了个敬礼的动作，“我是心理学，不过第一年大家都得上通识课。”
正说着，走廊上传来一阵喧闹声，几个女生笑着推门探头：“艾玛！新生派对今晚在河边，去不去？”
艾玛转头看向林秋：“一起？”
林秋犹豫了一下：“我行李还没收拾完……”
“哎呀，回来再收拾！”艾玛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开学第一周不玩，后面全是论文和考试，你会后悔的！”
林秋被她拽着往外走，忍不住笑了：“好吧，但我不喝酒。”
“没问题！”艾玛回头冲她眨眨眼，“你负责清醒地把我拖回来就行。”
傍晚的查尔斯河畔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有人带了音响，音乐声混着笑声飘在风里。
林秋坐在草坪上，看着远处的水面泛着夕阳的余晖。
“给。”艾玛递过来一瓶汽水，“不喝酒，但这个总行吧？”
林秋接过，冰凉的瓶身沾着水珠：“谢谢。”
“所以，”艾玛在她旁边坐下，“你从哪儿来的？”
“洛杉矶。”
“加州阳光啊！”艾玛夸张地叹了口气，“难怪你皮肤这么好，波士顿的冬天会把你冻哭的。”
林秋笑了笑，没接话。
艾玛歪头看她：“有男朋友在洛杉矶？”
“没有。”
“前男友？”
“也没有。”
艾玛挑眉：“那就是有喜欢的人？”
林秋喝了一口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微微的酸涩：“算是吧。”
“哇，故事来了！”艾玛立刻坐直，“快说快说，他什么样？”
林秋看着河面，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没结果的事。”
艾玛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吧，不想说就不说。但哈佛最不缺的就是优秀男生，下周社团招新，我带你逛一圈，保证你忘掉洛杉矶那位。”
林秋笑了：“好。”
天色渐暗，草坪上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点燃了篝火，火光映在年轻的脸庞上，笑声和音乐混在一起，飘向远处的夜空。
林秋仰头喝光最后一口汽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
宿舍的台灯亮到凌晨一点，林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合上《宪法导论》的课本。
窗外，哈佛园的夜晚安静得只剩下偶尔经过的脚步声和远处汽车的引擎声。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显示“爸爸”，时间：凌晨1:03。
林秋立刻按下接听键：“爸？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林清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JoJo，还没睡？”
“在复习。”她捏了捏眉心，“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后，父亲开口：“迈克尔又住院了。”
林秋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什么时候？”
“今晚。胃出血，过度疲劳加上药物反应。”林清宴的声音顿了顿，“丽莎·玛丽送他去的，现在还在医院。”
林秋的喉咙微微发紧，但她只是平静地问：“严重吗？”
“不危及生命，但需要观察几天。”父亲似乎犹豫了一下，“他……没让我告诉你。”
“嗯。”
电话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林清宴似乎在查看病历：“你那边怎么样？课程还跟得上吗？”
“还行，就是阅读量有点大。”林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现实，“上周的宪法小论文拿了A。”
“那就好。”父亲的声音温和了些，“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夜。”
“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
“JoJo。”父亲突然又开口，语气比刚才郑重，“你要回去看看他吗？”
林秋望向窗外。夜色深沉，远处图书馆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不用。”她轻声说，“有丽莎在，他会没事的。”
电话那头，父亲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早点休息吧。”
挂断电话后，林秋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然后把它反扣在桌上。
宿舍里安静得能听见暖气片的嗡鸣。
她重新翻开《宪法导论》，强迫自己把视线聚焦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但十分钟后，书页上的字迹依然模糊成一片。
她合上书，伸手关掉了台灯。
黑暗中，波士顿的夜晚安静而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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