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划破黑暗。
林秋从法律文献中抬起头,看到父亲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这个时间来电,必定不是寻常事。
“爷爷走了。“林清宴的声音沙哑,像是熬了整夜,“我订了机票,今早六点的飞机,回香港。”
书桌上的台灯照着她摊开的《国际商法》笔记,荧光笔的痕迹还新鲜发亮。
林秋合上书,声音平稳:“我马上收拾行李。”
香港国际机场被晨雾笼罩。
林秋跟在父亲身后穿过廊桥,潮湿的热浪扑面而来,与波士顿的寒冬截然不同。
接机口站着几位身着黑衣的家族助理,见到他们立即恭敬地鞠躬:“二少爷,小小姐,车已经备好了。”
太平山顶的祖宅挂满了白色灯笼。
灵堂设在主厅,檀香的气味萦绕不散。
林秋换上麻衣跪在灵前,看着爷爷的遗像——那位曾经叱咤香江的航运大亨,如今在黑白相片里笑得慈祥。
“阿秋长这么大了。”一位穿着旗袍的妇人抹着眼泪走近,“上次见你还是初中毕业礼。”
林秋认出来这是爷爷的妹妹,轻声应道:“三姑婆节哀。”
葬礼定在三日后。
当夜,林秋站在祖宅露台上眺望维多利亚港的灯火。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室友艾玛发来的短信:「听说香港现在20°C?波士顿暴雪封校了,羡慕!」
她正要回复,身后传来脚步声。
“没休息?”林清宴端着两杯参茶走来。
“倒时差。”林秋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看见父亲眼下浓重的青黑,“您该睡会儿。”
“刚才接到电话。”林清宴望着远处的海港,“特首明天会来吊唁。”
林秋点点头。
这在意料之中——林家在香港经营三代,政商两界的人脉盘根错节。
“还有……”父亲犹豫了一下,“迈克尔今天结婚。”
游轮驶过海面,拖出一道长长的浪痕。
林秋抿了口参茶,苦中回甘:“我知道。”
“他托理查德转达歉意,说无法亲自来吊唁。”
“本就不该来。”林秋转身望向灵堂方向,“爷爷的葬礼,不需要外人。”
晨光微熹时,祖宅开始忙碌起来。花圈从大门一直排到山道,白菊与白玫瑰堆满了前厅。林秋站在父亲身侧接待宾客,黑色旗袍衬得她肤色如雪。
“节哀。”张国荣轻轻握住她的手,“林老先生当年很照顾我。”
关之琳带着墨镜低调入场,在林秋耳边低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中午时分,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
特首下车后先向林清宴致意,然后转向林秋:“林小姐在哈佛读法律?香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林秋礼貌地微笑,余光瞥见几位记者被安保拦在门外。
她知道今天这场合的照片明天会出现在各大报纸头版——政商名流齐聚林家葬礼,远比某个美国歌星的婚礼更受港媒关注。
守灵持续到深夜。
林秋跪坐在蒲团上,听长辈们回忆爷爷的往事。
手机在袖袋里震动,是理查德发来的简讯:「婚礼结束了。他问起你。」
她没有回复。
香炉里的线香燃尽,灰白余烬无声坠落。
翌日清晨,林秋独自来到爷爷生前的书房。
红木书桌上还摆着老人最后翻阅的《资治通鉴》,书页间夹着一张老照片——年轻的爷爷抱着穿水手服的她站在维港码头。
指尖抚过照片,林秋突然发现背面有一行小字:「阿秋要去闯世界了」。
日期是她和父亲移民美国前一天。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又一批吊唁宾客到了。
林秋将照片放回原处,整理好衣襟走向前厅。那里有她必须面对的责任与未来,而大洋彼岸的婚礼、那些未回复的短信,都如同香炉里散尽的烟,终将飘散无痕。
葬礼持续了三天。
最后一场法事结束时,林秋站在祖坟前,看着泥土渐渐覆盖棺木。
父亲在她身旁低声说:“下周我要回洛杉矶,你呢?”
“直接回波士顿。”她掸去袖子上沾染的香灰,“期中考试要到了。”
风吹起她的黑发,远处海天一色。
在这个家族聚首的日子里,没有人提起那个她曾经带回家吃饭的黑人歌手,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手机里存着一条未读信息:「希望你爷爷走得安详。——MJ」
回程的飞机上,空姐送来报纸,娱乐版头条赫然是迈克尔与丽莎在拉斯维加斯完婚的消息。
她合上报纸,向空姐要了杯黑咖啡。
——
哈佛法学院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四月的阳光,林秋抱着厚重的《联邦上诉程序》快步穿过长廊。
她今天梳着一丝不苟的高马尾,浅灰色西装裙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黑色平底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法律援助社的马克从后面追上来,“下周贫民区法律咨询轮到你带队。”
林秋脚步不停,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日程表递过去:“我已经联系好了波士顿移民服务中心,他们愿意提供翻译人员。”她的目光扫过手表,“现在我得去游泳训练,详细安排发你邮箱了。”
法学院游泳馆的氯水味扑面而来。
林秋利落地扎起头发,戴上泳镜。
“今天的目标是一千五百米自由泳。”教练在池边喊道,“林,你领第一道。”
水花四溅中,她的身体像刀刃般劈开水面。
自从寒假从香港回来,她就把每周三次的游泳训练加到了五次。
游到第十二个来回时,肌肉开始酸胀,但她反而加快了划水频率——这种□□上的疲惫比胡思乱想好对付得多。
“成绩又提高了。”教练递来毛巾,“考虑参加校际比赛吗?”
林秋擦着头发摇头:“只是保持体能。”
更衣室的手机显示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理查德·白。
她一边系衬衫纽扣一边回拨,肩膀夹着电话:“如果是婚前协议的事,我已经把意见发回去了。”
“迈克尔想约你见面。”理查德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下个月他来波士顿开演唱会。”
林秋扣上最后一粒纽扣:“我那天要去纽约参加模拟法庭。”
“他特意调整了档期……”
“理查德。”她打断道,“替我祝他新婚快乐。”
挂断电话,她翻开日程本,在“周六上午“那栏写下“马术课程—初级障碍赛”。
这是上周新报的名,虽然父亲说林家人从来只坐游艇不骑马,但她喜欢那种驾驭与控制的快感。
……
五月的毕业季,校园里到处是拍照的毕业生。林秋抱着法律期刊穿过草坪,被艾玛一把拉住。
“社团招新!”艾玛往她怀里塞了张传单,“法律援助社需要新鲜血液。”
林秋扫了眼传单:“我已经在准备LSAT了。”
“老天,你才大一!”艾玛翻了个白眼,“正常人这时候都在联谊会上找约会对象。”
“德里克约我去听联邦法院的听证会。”
“那个法学院书呆子?”艾玛夸张地捂住胸口,“求你至少换个人暗恋,比如网球队的安德森?”
林秋笑着摇头,目光被公告栏另一则通知吸引:亚洲学生联谊会组织的暑期香港实习计划。
她拍下照片发给父亲,很快收到回复:「你爷爷的老朋友周大状愿意当指导律师」。
夕阳西下,她独自走向图书馆。
路过网球场时,几个男生正在打球。
金发的安德森朝她挥手:“要来一局吗?”
林秋看了看手表:“二十分钟。”
她借了球拍走上场地,发球动作干净利落。网球撞击拍面的震动从手腕传至心脏,每一次挥拍都像在甩掉什么看不见的重量。
“你打得真好。”赛后安德森擦着汗说,“下周有校内比赛,要报名吗?”
林秋把球拍还给他:“看时间安排。”
夜深人静时,林秋的台灯依然亮着。
电脑屏幕上是LSAT模拟试题,书桌角落摆着新收到的马术比赛日程。
窗外偶尔传来醉酒学生的笑闹声,但很快又归于寂静。
手机震动,是理查德发来的迈克尔演唱会照片。舞台上的他穿着闪亮西装,正在做标志性的太空步。
林秋把手机反扣在桌上,继续做题。
在这个充满可能的年纪,她选择把每一分钟都投资在自己身上——游泳提升体能,马术培养气质,网球训练反应,而LSAT将铺就通往顶尖人生的阶梯。
至于那些深夜闪现的消息、父亲试探性的照片,就像网球场上擦网的球,不值得停下脚步去捡。
晨光微露时,她合上书本。镜中的女孩眼神清明,姿态挺拔。
成长就是如此——当你全力奔跑时,连影子都追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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