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秋天,林秋第一次站上模拟法庭的原告席。
圣玛利亚小学的礼堂被临时改造成法庭,硬板纸做的法官槌,窗帘绳充当的法警腰带,一切都简陋得可笑——直到她开始陈述。
“如果一个人偷了面包喂养饥饿的家人,”十一岁的林秋穿着借来的深蓝套装,声音清亮,“那么有罪的不是他,而是让一个勤劳者挨饿的社会。”
她引用的是父亲书架上《悲惨世界》的情节,却巧妙嫁接在校园霸凌案的模拟审判中。辩论结束时,连扮演被告的男生都忍不住为她鼓掌。
模拟法官——真正的洛杉矶地方法官沃森先生——在评语表上写下:“天生的辩护人。”
消息传到迈克尔耳中时,他正在为《Bad》专辑做最后混音。三天后,林秋收到一个牛皮纸包裹,里面是哈珀·李的《To Kill a Mockingbird》首版签名本。扉页上用金色墨水写着:
“给未来的大律师——
愿你永远为无声者发声。
MJ”
书页间夹着一张便签:“这周末来录音室吗?有首歌想给你听。”
——
事实上,林秋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录音棚。
调音台上堆着十几个可乐罐,乐谱散落一地,角落里蜷着个熟睡的录音师。迈克尔独自坐在钢琴前,额头抵着谱架,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三十七遍,”他揉着太阳穴,“我们录了三十七遍主歌,还是不够锋利。”
林秋放下书包,取出保温杯:“菊花茶,爸爸说对嗓子好。”
迈克尔喝了一大口,突然拽过耳机罩在她头上:“先听这个。”
音乐如暴风般灌入耳膜。
强劲的鼓点,嘶吼般的和声,与以往温柔的迈克尔截然不同。当放到《Man in the Mirror》时,林秋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I'm starting with the man in the mirror……
I'm asking him to change his ways……”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迈克尔按下暂停键:“最不喜欢哪首?”
“没有不喜欢的,”林秋斟酌着词句,“但《Man in the Mirror》最特别。”
“为什么?”
“别的歌是唱给别人听的,”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首是唱给这里听的。它让人想成为更好的人。”
迈克尔长久地注视着她,忽然伸手拧亮工作灯。光线下他眼角的细纹无所遁形,黑眼圈像淤青般明显。
“知道吗小星星,”他轻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这里唯一的大人。”
录音棚的门突然被撞开,制作人挥舞着报表冲进来:“Billboard预测首周销量破百万!”欢呼声中,林秋看见迈克尔迅速戴上了那副完美的微笑面具,仿佛刚才的脆弱从未存在。
——
“她不就是靠关系认识MJ吗?”
洗手间隔间里,林秋僵住了。
苏茜尖细的嗓音在瓷砖间回荡:“我表哥在唱片公司工作,说迈克尔·杰克逊对粉丝根本不理不睬。”
水龙头被拧开,另一个女孩附和:“说不定她爸爸是给明星打美容针的。”
林秋推门而出时,两个女孩像被掐住喉咙的麻雀。
她径直走到镜前洗手,声音平静得让所有人惊讶:“认识名人不会让你特别。”肥皂泡在指间破裂,“成为什么样的人才会。”
镜子里,苏茜的脸涨得通红。
林秋转身离去时,在门口撞见了班主任莱恩女士——这位六十岁的教育学硕士摘下老花镜,微笑着说:“精彩的即兴演讲,林小姐。考虑参加下月的全州辩论赛吗?”
那天放学后,林秋绕道去了中央图书馆。在法律类书架前,她发现了一本《美国宪法注解》,扉页上的借阅卡显示最近一次借阅是在1978年——灰尘覆盖的五年无人问津。
借书处的老太太眯眼辨认印章:“天哪,小姑娘,这书比你年纪都大。”
——
周六下午,林清宴的黑色奔驰罕见地停在了流浪者之家门口。
“缝合伤口和切除阑尾是不同的,”他蹲在流浪男孩溃烂的膝盖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新生儿,“但疼痛是相同的。”
林秋捧着消毒盘,看父亲用羊肠线缝合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男孩咬着皮革垫片,冷汗浸透了破旧的T恤,却始终没喊疼。
回程时她问:“为什么他们不去正规医院?”
“没有医保,没有身份,没有钱。”父亲方向盘上的指节发白,“三无人员连急诊室都会拒收。”
此后每月第三个周六,奔驰车都会出现在贫民区。
林秋的任务是给孩子们分发维生素软糖——她把药丸藏在巧克力豆里,这个诡计让最抗拒吃药的孩子也乖乖张嘴。
有次迈克尔打电话来邀她去录音室,听说行程后沉默片刻:“我派车去接你们。”
三天后,林清宴的诊所收到了匿名捐赠的全套儿科设备。
林秋在装箱单角落发现熟悉的星星涂鸦,下面写着:“让治愈传递下去。”
这种默契在圣诞节达到顶峰,当迈克尔宣布为贫困儿童捐赠十万份礼物时,林秋正协助父亲组织医学院的义诊所。
记者发布会上,有记者问杰克逊为何突然热衷慈善,他对着镜头微笑:“因为有人教会我,真正的改变始于镜中的自己。”
……
平安夜当天,林家的门铃罕见地响起。
迈克尔站在门廊飘雪里,没有保镖也没有豪车,鼻尖冻得发红:“能借宿一晚吗?梦幻庄园的电路故障了。”
林清宴给他泡了姜茶,三人围坐在壁炉前。
迈克尔好奇地翻看林秋的辩论赛奖状,突然指着壁炉架上泛黄的照片:“这是?”
“我母亲的毕业照,”林秋轻声说,“北京大学法律系,1965年拍摄的。”
火光中,照片里穿列宁装的黑发女子目光如炬。
迈克尔凝视良久:“所以你才想当律师。”
“不全是,”她往壁炉里添了根柴,“主要是去年看到你被那个制作人骗走版税……”
“JoJo!”林清宴厉声制止。
迈克尔却大笑起来,“我的小星星啊,”他揉着眼睛,“你将来不是大律师,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鲨鱼啊!”
深夜,林秋起床喝水时,发现迈克尔坐在客厅的钢琴前,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却未落下。
“睡不着?”她递过毛毯。
“在想要不要改专辑名,”他裹紧毯子,“《Bad》太挑衅了,也许该用《镜中人》当主打……”
林秋按下琴键中央C:“知道吗?钢琴八十八个键里,这个音最无趣,但所有伟大乐曲都从它开始。”她直视他的眼睛,“做你想做的迈克尔,不是别人期待的‘MJ’。”
壁炉余烬噼啪作响,迈克尔腕上的星星木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后来当《Man in the Mirror》横扫格莱美时,林秋总会想起这个夜晚,那个在镜前犹豫的青年,终于找到了改变世界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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