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雨季让办公室的窗户蒙上一层水雾。林秋放下咖啡杯,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上名字。
“搞定。”她将文件推给对面的合伙人凯瑟琳,“布莱克乐队的版权协议,比预期提前两周完成。”
凯瑟琳吹了声口哨:“不愧是‘艺人最爱的律师’。”她指了指窗外,“你的小粉丝又来了。”
林秋转头,看见艾玛穿着鲜黄色雨衣,正踮脚朝她挥手。安德鲁撑着伞站在校车旁,西装裤脚已经被雨水打湿。
“抱歉,得去接她了。”林秋快速收拾文件,“明天和BBC的会议别忘了。”
“放心。”凯瑟琳眨眨眼,“听说迈克尔下周来伦敦彩排?艾玛念叨好几天了。”
林秋笑了笑没回答,抓起公文包冲进雨里。
“妈妈!”艾玛扑过来,“我今天学了新歌,迈克尔叔叔说可以唱给他听!”
安德鲁把伞倾向母女俩:“彩排安排在周六,医生说他的膝盖……”
“又恶化了?”林秋压低声音。
“注射了软骨素,勉强能跳舞。”安德鲁接过她的公文包,“他不想改期,说答应过艾玛。”
周六的O2体育馆空旷冷清。艾玛穿着亮片小裙子,在舞台边缘晃着腿。迈克尔坐在钢琴前,耐心地听她唱完走调的《ABC》。
“太棒了!”他鼓掌,“比珍妮特阿姨小时候强多了。”
舞台监督走过来:“杰克逊先生,升降台测试准备好了。”
林秋看着迈克尔缓慢起身,右腿明显僵硬。他朝艾玛眨眨眼:“想看魔术吗?待会儿我会从这里——”他指了指舞台中央,“嗖地飞起来!”
技术人员调试设备时,安德鲁把林秋拉到一旁:“医生刚来电话,说他上周又偷偷用了止痛药。”
“我就知道。”林秋盯着迈克尔指导艾玛按控制台按钮的背影,“彩排结束得和他谈谈。”
突然,艾玛的惊呼声响起。林秋转身看见迈克尔单膝跪地,额头冒出细汗。
“没事!”他赶在众人围上前站起来,“只是绊到电线。”
艾玛紧紧抱住他的腿:“你保证过不受伤的!”
“当然,小蜜蜂。”迈克尔轻抚她的头发,“迈克尔叔叔可是超人。”
林秋递给他一瓶水,触到他手指的瞬间心里一沉——又在发抖。
晚餐在威尔逊家的花园房进行。
艾玛睡着后,三人终于能安静谈话。
“十二场都取消吧。”林秋直接说,“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迈克尔转动着茶杯:“你知道我不能。”
“为什么?”安德鲁难得严肃,“歌迷会理解。”
“不是歌迷的问题。”迈克尔放下杯子,瓷器与玻璃桌相碰发出清脆声响,“那些投资人……如果我退出,三个儿童医院的项目资金就……”
林秋和安德鲁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太了解这种模式——迈克尔总把自己的收入与慈善项目捆绑,导致经济压力巨大。
“重新谈合同。”林秋拿出笔记本,“把巡演拆成三个阶段,每完成五场休息一个月。”
“来不及了。”迈克尔揉着膝盖,“首演宣传已经……”
“妈妈!”艾玛突然出现在楼梯口,抱着小熊,“我梦见迈克尔叔叔的演唱会爆炸了!”
林秋赶紧上前抱住女儿:“只是噩梦,宝贝。”
“我们拉钩。”迈克尔伸出小指,“保证平安完成演出,然后来吃你烤的庆功蛋糕。”
艾玛认真勾住他的手指:“说谎的人要喝外公的中药!”
深夜,送走迈克尔后,林秋发现安德鲁在书房发呆。
“想什么呢?”
“我在外交部十年,见过各种谈判。”安德鲁合上文件,“但没人能像他那样……把自己逼到绝境只为兑现承诺。”
林秋望向窗外的月光。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录音室教她听和弦的少年,如今拖着病体也要完成与孩子们的约定。
电话突然响起,是林清宴的越洋电话:“新配的药方让迈克尔助理带走了,但治标不治本。”老人叹了口气,“他需要彻底休息。”
“我知道。”林秋握紧话筒,“我正在想办法。”
挂断电话,她走回卧室。艾玛的房门开着,月光照在小书桌上——那里摆着今日刚画的蜡笔画:舞台上飞起的迈克尔,台下三个小人挥手,最前排的黄裙子女孩举着“NO.1”的牌子。
林秋轻轻关上门。明天,她要重新审核所有巡演合同;下周,约见投资方代表;下个月……
床头的日历翻到新的一页,上面圈着首演日期。林秋用红笔在旁边加了个星号,写下:“保护他的梦想,也保护他的人。”
演出那天,O2体育馆的后台走廊比往常更加拥挤。林秋侧身避开推着服装架的工作人员,手里紧握着刚修改的演出日程表。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咖啡香,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门缝里漏出断续的钢琴声。
她轻轻推开门,看见迈克尔背对着门口坐在钢琴前,肩膀的轮廓在宽松的丝绸衬衫下显得异常单薄。琴凳上散落着几张手写乐谱,墨迹还没干透。
“新编曲?”林秋走近,发现他正在改写《Billie Jean》的结尾部分。
迈克尔没回头,手指继续在琴键上摸索:“把原版的鼓点减弱,换成童声合唱。”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艾玛的学校合唱团答应录音。”
林秋把日程表放在谱架上:“医生说你昨天没去做检查。”
“临时加了彩排。”他终于转过身,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但眼睛亮得惊人,“听这个。”
他弹了一段旋律,是《Heal the World》的变奏,节奏比原版慢了许多,和弦也更加复杂。林秋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在微微发抖,但弹到高音部分时依然精准有力。
“很美,但……”
“观众席要放一千支白玫瑰。”迈克尔打断她,起身时扶了下钢琴边缘,“孩子们负责在副歌时抛向舞台。已经和花店签好合同了。”
林秋看着他走向衣柜,步伐比上周平稳了些:“止痛药减量了?”
“换成林医生的中药了。”迈克尔做了个鬼脸,“比小时候喝的还苦。”他从衣柜里拿出件镶满水晶的演出服,“艾玛说这件像星星,就定它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舞台监督探头进来:“灯光调试好了,等您确认。”
迈克尔抓起外套往外走,经过林秋时突然停下:“合同改好了?”
“嗯,追加了强制休息条款。”林秋递上文件,“每场演出后必须接受24小时医疗监护。”
他快速浏览后签了字:“你比弗兰克还严格。”
“那是因为我在乎。”林秋按住文件夹,“不只是作为律师。”
迈克尔的眼神柔软下来:“我知道。”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帮我个忙?首演那天,让艾玛坐在你能随时带她离开的位置。”
林秋心头一紧:“你担心出问题?”
“只是……以防万一。”他眨眨眼,又戴上那副完美的表演者面具,“走吧,去看灯光效果。”
彩排持续到深夜。林秋在控制台前做笔记,突然发现艾玛蜷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画了一半的舞台设计图。
“我送她回去。”安德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女儿,“你留下把流程看完?”
林秋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舞台上,迈克尔正在和舞群排练新编的《Thriller》,动作比下午流畅了许多。当音乐戛然而止时,他直接躺在了舞台上喘息。
“今天就到这里。”林秋立刻拿起对讲机宣布。
她快步走向舞台,递上毛巾和温水。迈克尔接过时,她注意到他掌心有深深的红痕——显然是忍着疼痛抓紧了麦克风架。
“值得。”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套动作终于练成了。”
工作人员陆续离场后,空荡的体育馆只剩下控制台的微光。迈克尔平躺在舞台中央,望着顶棚的钢架结构:“小时候,乔总说观众席的灯要像星星。”
林秋在他旁边坐下:“现在你有真正的星星了。”她指了指艾玛落下的画,角落里歪歪扭扭地画着星空。
“有时候我在想……”迈克尔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如果当年没遇见你父亲,没认识你……”
“你会少个唠叨的律师。”林秋打断他,“而我会错过最好的音乐老师。”
控制台的灯光完全熄灭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隐约勾勒出舞台的轮廓。在这半明半暗之中,迈克尔突然说:“首演前,我想立份新遗嘱。”
林秋猛地转头:“迈克尔……”
“只是常规更新。”他坐起身,语气轻松,“你知道的,孩子们长大了,基金会项目增加了……”
月光从顶棚的玻璃窗洒进来,照在他斑驳的脸庞上。林秋突然意识到,此刻的迈克尔清醒得近乎锋利,仿佛那些病痛和药物从未影响过他。
“明天来我办公室。”她最终说,“带上你的财务顾问。”
回家的出租车上,林秋望着窗外闪过的伦敦夜景。手机震动,是安德鲁发来的照片:艾玛在床上熟睡,怀里抱着迈克尔送的音乐盒。
另一条消息来自林清宴:“新药方已让助理带去,务必监督他饭后服用。”
她正要回复,第三条消息弹出,是迈克尔刚发的语音。点开后,钢琴声先流淌出来——是《Human Nature》的旋律,但节奏更加舒缓,像夏夜的微风。
“给艾玛的睡前曲。”他的声音混在琴声里,“告诉她,首演前排练好了。”
出租车驶过泰晤士河,水面倒映着万千灯火。林秋保存了录音,在日历上标红首演日期,又写下三个字:
“保持清醒”
这既是对迈克尔的叮嘱,也是对自己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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