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周刊》的封面摆在林秋的办公桌上，照片里的她身着利落的海军蓝西装，标题醒目——“全美40位40岁以下最具影响力律师”。
安德鲁把香槟倒进玻璃杯，笑着递给她：“联邦法院最年轻的合伙人，现在又是这个？我娶了个传奇。”
林秋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迈克尔刚发来的短信：“今晚能见面吗？有重要的事。”
梦幻庄园的黄昏比记忆中更安静。
林秋推开白色篱笆门，发现迈克尔坐在橡树下的长椅上，手里捏着一片枯叶。他的卷发比上次见面长了些，遮住了部分眼睛，但肩膀的线条比巡演筹备期松弛了许多。
“恭喜登上《法律周刊》。“他抬头笑了笑，声音有些哑，“我买了二十本。”
“谢谢。“林秋在他身旁坐下，注意到长椅旁堆着几个纸箱，里面塞满相框和唱片，“整理仓库？”
迈克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长椅上的刻痕——那是艾玛五岁时用钥匙不小心划的。
“庄园卖了。”他说得很轻，像在谈论别人的事，“下周签合同。”
林秋的呼吸微微一顿，但没有表现出惊讶。她早就从财经新闻里看到过他的债务危机，只是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税务上可以操作。”她直接切入正题，“如果以慈善信托形式分批出售，能减少资本利得税。”
迈克尔摇摇头：“来不及了，债主在催。“他的目光扫过远处的旋转木马，漆皮已经有些剥落，“我只想保住一些东西。”
林秋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调出一份清单：“我已经列好了文化遗产保护条款，重要物品可以提前转移——录音室母带、歌迷礼物、Bubbles的饲养记录……”
迈克尔突然笑出声：“你连黑猩猩的档案都记得？”
“法律上它们算‘情感资产’，有保留价值。”她顿了顿，“艾玛的画呢？”
“早收好了。”他指了指其中一个箱子，“她说要挂在她的卧室里。”
晚风吹过树梢，远处传来喷泉的流水声。林秋没有问“你难过吗”，也没有说“这太不公平了”。她只是打开备忘录，一条条确认哪些物品需要公证，哪些合约需要重新修订。
“巡演合约我重新谈过了。”她翻到下一页，“健康条款加了一条——如果医生判定你无法登台，保险公司必须全额赔付，不算违约。”
迈克尔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不会让我停的。”
“我知道。”林秋合上电脑，“所以我加的是‘医疗团队有一票否决权’”
夜色渐深，他们沿着小路往回走。经过玻璃花房时，迈克尔突然停下：“还记得你第一次在这儿弹琴吗？十三岁，弹错了六个音。”
“是七个。”林秋纠正，“你当时说‘错得很有创意’。”
他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她：“花房的钥匙。新主人同意保留它，你可以带艾玛来……如果她想的话。”
林秋接过钥匙，金属冰凉的温度渗入掌心。
回程的车上，安德鲁握着方向盘，瞥了眼副驾驶沉默的妻子。
“谈得怎么样？”
“比想象中平静。“林秋揉了揉太阳穴，“但他不该在这种状态下准备巡演。”
安德鲁叹了口气：“你劝不动他的。”
“我知道。”她望向窗外，“所以我让理查德在合约里埋了‘熔断条款’——如果票房达标，他有权提前结束巡演。”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安德鲁突然问：“联邦法院的升职通知你还没回复？”
“我在考虑。”林秋轻声说，“如果接下这个职位，未来五年可能会往司法政策方向发展。”
“你想从政？”
“只是设想。”她转头看向丈夫，“你觉得呢？”
安德鲁笑了：“我猜迈克尔会说‘终于有人能去国会管管那些版权法了’。”
林秋也笑了，但笑意很快淡去。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制作人发来的消息：“彩排强度加大，MJ今早晕倒，医生建议休息四十八小时，但演出日程不能改。”
她握紧手机，一种无力感漫上心头。法律能约束合同，能保护资产，却拦不住一个固执的天才燃烧自己。
“回家吧。”她轻声说，“明天还得帮艾玛练琴。”
安德鲁点点头，车子驶入夜色。后视镜里，梦幻庄园的轮廓渐渐模糊，像一座正在沉入海底的岛屿。
艾玛踮着脚站在琴凳上，手指笨拙地按着黑白键。她弹的是迈克尔教她的简化版《Ben》，左手总慢半拍，但旋律依然温柔地填满了客厅。
“不对！又错了！”她气鼓鼓地砸了下琴键。
林秋放下咖啡杯，走过去轻轻扶正她的手腕：“迈克尔叔叔说过，弹错没关系，但手型要对。”
“可他弹得那么好……”艾玛瘪着嘴，“下周就要表演了。”
“他第一次上台时也弹错过。”林秋揉了揉女儿的卷发，“八岁，把《筷子进行曲》弹成了《螃蟹进行曲》。”
艾玛咯咯笑起来：“真的吗？”
“你问他。”林秋指了指门口。
迈克尔倚在门框上，棒球帽压得很低，但嘴角扬了起来：“你妈妈在造谣，我明明弹的是《乌龟进行曲》。”
艾玛尖叫着扑过去，被他一把抱起转了个圈。林秋注意到他右膝微微发僵，但脸上的笑容毫无破绽。
“彩排结束了？”她递给他一杯温水。
“提前溜了。”迈克尔接过水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给，小蜜蜂，你的‘正式演出许可证’。”
艾玛展开那张手绘的“证书”，上面画着星星和钢琴，还有迈克尔的签名。她欢呼着跑去给安德鲁看，拖鞋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响。
“医生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林秋压低声音。
迈克尔耸耸肩：“躺了两小时，骨头都要生锈了。”他望向兴奋的艾玛，眼神柔软下来，“再说，答应过要听她练完这首。”
厨房里传来安德鲁的切菜声，艾玛正叽叽喳喳讲着学校的事。迈克尔突然说：“联邦法院的offer，你该接受。”
林秋挑眉：“偷看我邮件？”
“理查德说的。”他摘掉帽子，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一起，“想想看，将来美国的司法部长是我律师——我能横着走。”
“你已经在横着走了。”林秋指了指他的膝盖。
迈克尔大笑，又立刻捂住肋部倒吸一口气。林秋皱眉：“肋骨怎么了？”
“昨天彩排摔的，没事。”他摆摆手，“对了，熔断条款我用上了。”
林秋猛地坐直：“你取消了演出？”
“只是调整。”他从手机调出一份日程表，“伦敦场从五场减到三场，空出两周休息。”屏幕上的日历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像一张失血过多的病历。
林秋盯着那些被砍掉的日期：“制作方居然同意了？”
“我说要么改日程，要么我今晚就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永久退休。”迈克尔眨眨眼，“他们吓得差点跪下。”
艾玛抱着琴谱跑回来，硬要迈克尔教她弹副歌。他坐到琴凳上，把小姑娘圈在臂弯里，带着她的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按。
“错了！”艾玛突然说，“你弹的是升F，谱子上是F！”
“哇哦，耳朵这么灵？”迈克尔夸张地瞪大眼睛，“以后你当我的巡演总监好不好？”
安德鲁从厨房探头：“饭好了，两位音乐家。”
餐桌上，艾玛坚持要表演“正式版”《Ben》，结果弹到一半忘了谱，即兴编了一段乱七八糟的调子。迈克尔却鼓掌鼓得最响：“天才！比原版好听！”
夜深人静时，林秋站在阳台上回邮件。联邦法院的确认函已经拖了一周，光标在“接受”和“拒绝”之间闪烁。
“选‘是’。”迈克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递给她一杯热茶，自己捧着中药碗，“想想你能改变什么——版权法、艺人权益、儿童保护……”
“我以为你会劝我继续当你的‘御用律师’。”林秋接过茶杯。
“你早就不只是我的律师了。”他靠着栏杆，月光下的脸苍白却平静。
楼下传来艾玛的梦呓和安德鲁的轻笑声。林秋按下“接受”，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像一个小小的决心。
“巡演结束后，”她转头看向迈克尔，“我有个提案给你——关于建立艺人健康保障联盟。”
迈克尔碰了碰她的茶杯：“司法部长女士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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