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的深秋，落叶铺满了司法部大楼前的台阶。林秋快步穿过走廊，手里抱着一摞刚打印的文件，袖口沾着咖啡渍——她昨晚又熬到凌晨三点。
“部长，迈克尔·杰克逊先生在您办公室等您。”助理快步跟上，“他说您办公室的沙发比医院的病床舒服。”
林秋脚步一顿，眉头皱得更紧：“他一个人来的？”
“带了保温杯和毯子，还有……”助理压低声音，“一个枕头。”
推开办公室的门，迈克尔正蜷在她会客用的长沙发上，身上裹着那条熟悉的灰色羊绒毯，头下垫着印有司法部徽章的靠枕——那是艾玛上次来玩落下的。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下青黑一片。
“你应该在家休息。”林秋把文件放在桌上，顺手调高了空调温度。
“别墅太吵。”迈克尔的声音有些哑，他拧开保温杯，热气带着中药的苦涩味飘出来，“隔壁在装修，钻头声像在我头骨上打洞。”
林秋这才注意到他手指在轻微发抖，杯盖碰在杯沿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她走过去接过杯子，触到他冰凉的指尖：“多久没睡了？”
“三天？四天？”迈克尔揉了揉太阳穴，“新专辑混音出了问题，制作人非要重录和声……”
“所以你就吃双倍剂量的安眠药？”林秋盯着他瞳孔里扩散的血丝。
迈克尔突然笑了，那种孩子气的、耍赖般的笑：“小律师现在连医药也管了？”
“我是你基金会董事，记得吗？”林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夹，“顺便，这是下周听证会的材料。加州娱乐协会起诉法案‘违宪’，我们需要你作为证人出席。”
迈克尔接过文件，翻了两页就合上了：“他们怕的不是法案，是开了这个先例后，整个行业都得洗牌。”他忽然咳嗽起来，整个人弓得像只虾米，毯子滑落到地上。
林秋捡起毯子，触感湿冷——他居然在出虚汗。她立刻按下内线电话：“凯瑟琳，取消我下午所有安排。再帮我联系乔治城大学医院的刘医生。”
“不用……”迈克尔想拦她，却被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打断。
“二选一。”林秋把车钥匙拍在桌上，“要么现在跟我去医院，要么我打电话给凯瑟琳夫人，告诉她你连续四天没睡觉。”
医院的走廊永远充斥着消毒水味。刘医生翻着检查报告，眉头越皱越紧：“肺部感染，免疫力低下，再加上药物依赖——杰克逊先生，您是把身体当报废汽车开了？”
迈克尔躺在诊疗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边缘：“巡演合同签了下个月……”
“取消。”林秋和刘医生同时开口。
刘医生推了推眼镜：“至少卧床两周，安眠药必须减半。另外……”他瞥了眼林秋，“有人监督执行吗？”
“我可以每天查岗。”林秋说。
迈克尔突然撑起身子：“等等，你下周不是要参加艾玛的家长会吗？”
“改视频参加了。”林秋面不改色，“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刚好要测试远程教育系统，我女儿荣幸成为首批体验用户。”
刘医生低头写处方，假装没看见迈克尔瞪大的眼睛。
夜幕降临时，林秋的车停在了洛杉矶市中心一栋低调的别墅前。自从卖掉梦幻庄园后，迈克尔就搬到了这里——没有游乐场，没有动物园，只有二十四小时的安保和离医院十分钟车程的距离。
门卫见到她的车直接升起栏杆：“晚上好，威尔法夫人。杰克逊先生刚才叫了外卖，应该是两人份的。”
客厅里，迈克尔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像个赌气的孩子。茶几上摆着两盒中餐外卖，Bubbles的笼子放在角落——这只年迈的黑猩猩现在跟着他住在城里，关节炎让它不再适合户外活动。
“吃药。”林秋递过水杯和药片。
“苦。”
“你四十多岁了，不是四岁。”
迈克尔吞下药片，整张脸皱成一团。林秋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柠檬味的，他最喜欢的口味。
“贿赂是违法的。”迈克尔剥开糖纸，眼睛却亮了起来。
“去告我啊。”林秋拖过椅子坐下，翻开笔记本电脑，“现在，说说巡演的事。”
迈克尔把糖咬得咯吱响：“三十场，横跨十二国，合同违约金够建三个儿童医院。”
林秋敲键盘的手停住了：“你签之前没让律师看条款？”
“看了。”迈克尔缩进毯子里，声音闷闷的，“但当时……需要这笔钱周转基金会。”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林秋脸上，她调出一份数据表：“过去五年，你个人收入有七成投入了慈善项目。”
“你黑了我财务系统？”
“我是董事，记得吗？”林秋合上电脑，“听着，我们可以援引《劳工健康保护条例》第七章，以‘重大健康风险’为由申请延期……”
“林秋。”迈克尔突然打断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恩西诺别墅，1980年夏天。”林秋不假思索，“你已经问过我很多遍了。”
“是啊……那时候我就在想……”迈克尔轻声说，“这女孩将来要么改变世界，要么把世界告上法庭。”
窗外，城市的灯光像星河般闪烁。林秋突然站起来，抓起车钥匙：“明天早上九点，理查德会带医疗团队来。现在我要去接艾玛了——她今天钢琴比赛，说好了要弹《天下一家》给你听。”
迈克尔笑着闭上眼睛：“告诉她，如果弹错第三个和弦，我就不赞助她明年夏令营了。”
林秋关灯时，听见他在黑暗中说：“谢谢。”
“不客气。”她轻轻带上门，“记得你答应过的，活久一点，不然谁给我女儿发夏令营奖学金？”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林秋的手机亮起。是艾玛发来的消息：【妈妈，我比赛得了第一！评委说我弹得像迈克尔叔叔年轻时一样好！】
她微笑着回复：【他知道了一定很开心。明天带你去见他，记得练习说“你要按时吃药”。】
周末一早，艾玛踮着脚尖按响了门铃，怀里抱着刚赢来的奖杯。林秋站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父亲熬的中药。
门开了，迈克尔裹着睡袍出现在门口，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但气色比昨天好了些。
“冠军驾到！”他夸张地鞠躬，引得艾玛咯咯直笑，“请进，未来的钢琴大师。”
别墅比林秋想象中整洁。客厅一角摆着一架三角钢琴，琴盖上放着几本摊开的乐谱。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素描画——都是迈克尔自己画的，线条稚拙但传神。
“先喝药。”林秋拧开保温桶，浓重的药味立刻弥漫开来。
迈克尔做了个鬼脸：“能不能等会儿……”
“不能。”林秋和艾玛异口同声。
艾玛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糖果：“我带了蜂蜜糖，喝完药可以吃一颗。”
“你们母女俩真是……”迈克尔无奈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被苦得直皱眉。艾玛赶紧递上糖果，他含在嘴里，表情这才舒展开。
“现在该兑现承诺了。”迈克尔领着艾玛走向钢琴，“让我听听冠军的演奏。”
艾玛坐下，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琴键上。《天下一家》的旋律流淌而出，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情感充沛。迈克尔靠在钢琴边，轻轻打着拍子。
林秋注意到他的右手始终按在肋部——那里应该还在疼。
演奏结束，迈克尔热烈鼓掌：“太棒了！就是这里……”他坐到艾玛旁边，示范了一个小节，“手腕再放松些，像这样……”
林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理查德发来的消息：【紧急！迪士尼刚刚提交了新的诉讼文件，声称法案导致他们损失1.2亿】
她皱眉回复：【准备材料，一小时后视频会议】
“工作？”迈克尔头也不抬地问，手指还在琴键上轻轻移动。
“嗯，迪士尼又出新招了。”林秋收起手机，“我得回办公室一趟。”
“去吧。”迈克尔摆摆手，“冠军小姐可以留下陪我吃午饭吗？我保证按时吃药。”
艾玛期待地看向妈妈。
林秋犹豫了一下：“两点前必须回家写作业。”
“遵命，部长大人。”迈克尔敬了个滑稽的军礼。
司法部的会议室里，十几位律师正在激烈讨论。
“他们这是在玩数字游戏。”理查德指着投影上的财务报表，“把去年就计划裁减的项目都算到法案头上。”
林秋快速翻阅着文件：“找到突破口了吗？”
“这里。”年轻助理凯瑟琳指着一条备注，“他们在申报时把‘儿童演员’和‘青年演员’混为一谈，但实际受影响的主要是十二岁以下……”
视频会议持续了三小时。结束时，林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发现手机上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迈克尔别墅的座机。
她立刻回拨，却无人接听。
心跳突然加速。林秋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边跑边打给社区工作人员：“请立刻派人去检查迈克尔·杰克逊的别墅，可能有紧急情况！”
当她赶到公寓时，门口已经停着救护车。林秋冲进电梯，手指死死按着楼层按钮。
门没锁。客厅里，艾玛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一位医护人员正在安抚她。迈克尔躺在担架上，脸色灰白，手背上插着输液针。
“妈妈！”艾玛扑过来，“迈克尔叔叔突然说头晕，然后就……”
“低血糖加上药物反应。”医护人员解释，“不严重，但需要去医院观察。”
迈克尔虚弱地睁开眼：“抱歉……忘了吃午饭……”
林秋握紧他的手，触感冰凉：“救护车会送你去医院。我安顿好艾玛就过去。”
“奖杯……”迈克尔突然说。
艾玛赶紧把金灿灿的奖杯递过来。迈克尔把它放在胸前，像个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具：“帮我……保管好……”
看着救护车远去，林秋紧紧搂住女儿。艾玛的小脸埋在她怀里：“迈克尔叔叔会没事的，对吧？”
“会的。”林秋亲吻女儿的头发，“他只是太累了。”
回到公寓收拾东西时，林秋发现钢琴上放着一张便签，是迈克尔潦草的字迹：
【给艾玛：
下次教你弹《Child hood》，
那才是我的真心话。
——MJ】
便签旁边，放着那颗没吃完的蜂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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