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林秋的平底鞋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凌晨三点十七分，重症监护区的电子门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递过访客卡。
“他醒了，但医生建议不要超过十分钟。”
病房里，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电子音。迈克尔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右手连着心电监护，左手正在翻阅一本《国家地理》杂志。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我猜猜，”他的声音比白天更哑，“迪士尼又搞什么新花样了？”
林秋拖过椅子坐下，从包里掏出保温杯：“父亲新熬的药，比昨天的更苦。”
迈克尔做了个夸张的恐惧表情，但还是乖乖接过来。他喝药的样子像个被强迫吃蔬菜的孩子，每咽一口都要皱一下眉。
“艾玛呢？”
“在家睡觉。”林秋看了眼手表，“六小时后她还有数学竞赛，我让保姆留下了。”
窗外的洛杉矶开始苏醒，远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迈克尔突然放下杂志：“法案的事，你打算怎么应对？”
“先发制人。”林秋从公文包取出平板电脑，“我发现迪士尼去年在澳大利亚的项目中，已经悄悄执行了类似的儿童保护条款。”
屏幕上是一份标红的外文合同。迈克尔眯起眼睛看了看：“这是……悉尼那边的制作协议？”
“他们在海外市场早有准备，国内却装模作样地喊损失。”林秋冷笑，“典型的双重标准。”
护士推门进来量血压，两人默契地暂停交谈。袖带充气时，迈克尔疼得缩了一下——他的胳膊上满是针眼和淤青。
“血小板太低。”护士小声对林秋说，“建议再输两袋血。”
等护士离开，迈克尔立刻继续刚才的话题：“你需要我做什么？下周的听证会我可能……”
“你什么都不用做。”林秋打断他，“好好养病。我已经联系了三个曾经在迪士尼工作的童星作证。”
迈克尔惊讶地挑眉：“他们敢站出来？”
“时代变了。”林秋帮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社交网络时代，受害者有了发声的渠道。”
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病床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迈克尔突然伸手碰了碰林秋的袖口——那里还沾着昨天的咖啡渍。
“你多久没休息了？”
林秋没有回答，只是拿出手机：“看看这个。”
视频里，艾玛穿着睡衣坐在钢琴前，对着镜头说：“迈克尔叔叔，我今天练习了《Child hood》，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弹。”接着是略显生涩但充满感情的琴声。
迈克尔的眼眶突然红了。他低头摆弄着被子边缘：“那个……听证会具体是哪天？”
“下周三。”
“帮我问问医生……”他抬起头，眼神固执，“如果坐轮椅去，能批准两小时外出吗？”
理查德的办公室堆满了文件箱。林秋进门时，他正在和三个年轻律师激烈争论。
“直接指控他们欺诈太冒险了。”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反对，“我们没有足够证据证明他们故意夸大损失。”
林秋把包扔在沙发上：“那就换个角度。查查他们申报损失的项目中，有多少是已经获得政府补贴的。”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理查德慢慢露出笑容：“老天……你是说双重申报？”
“迪士尼乐园的扩建工程拿了加州环保补贴，但他们在诉讼材料里把这部分投资也算作‘因法案导致的损失’。”林秋打开笔记本电脑，“凯瑟琳，调出他们去年第四季度的税务文件。”
年轻律师们立刻忙碌起来。理查德给林秋倒了杯咖啡：“迈克尔情况怎么样？”
“倔得像头驴。”林秋揉了揉太阳穴，“非要去听证会。”
“媒体会疯掉的。”理查德摇头，“流行天王坐轮椅出庭，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
林秋突然放下咖啡杯：“等等……这也许不是坏事。”
她快速翻出手机相册，找到昨天在医院拍的照片——迈克尔苍白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旁边放着艾玛的奖杯。
“如果我们要打舆论战……”林秋把照片投屏到办公室电视上，“这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听证会当天，国会山台阶上挤满了记者。当林秋推着轮椅出现时，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迈克尔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外套，膝盖上盖着一条毯子。他没有化妆，脸上的白斑清晰可见，但坐姿笔直。
“准备好了吗？”林秋俯身在他耳边问。
迈克尔轻轻点头，然后突然从轮椅侧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是艾玛给他的蜂蜜糖。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对林秋眨了眨眼：“苦药吃多了，需要点甜的。”
听证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迪士尼的法务团队坐在右侧，面前堆着厚厚的文件。当迈克尔被推入时，几位高管明显变了脸色。
主席台的老议员敲响木槌：“关于SB—12号法案涉嫌违宪的听证会现在开始。威尔逊部长，请做开场陈述。”
林秋站起来，没有走向讲台，而是站在迈克尔身边。
“今天我想先介绍一位特别证人。”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听证室里格外清晰，“三十年前，一个八岁的男孩在巡演后台呕吐不止，但因为合同条款，不得不完成当晚的演出。现在，他需要每天服用止痛药才能起床。”
她打开投影仪，医院的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
“这不是个案。”林秋调出另一组数据，“在座娱乐公司的高管们，你们是否知道，你们正在起诉的这部法案，在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地早已是行业标准？”
迪士尼的首席法务官站起来反对：“议长先生，这与本案无关……”
“恰恰相反。”迈克尔突然开口。他没用麦克风，沙哑的声音却让整个听证室安静下来，“这关乎你们选择在哪里遵守道德，在哪里追逐利润。”
他从轮椅上慢慢站起来，扶着桌子保持平衡：“我今天来，不是作为迈克尔·杰克逊，而是作为曾经那个在后台呕吐却无人问津的孩子。”
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林秋看到迪士尼的公关主管正在拼命发短信。
“我的医生只批准了两小时外出。”迈克尔环顾四周，“所以请允许我说最后一句：如果你们认为保护儿童的成本太高，那就看看不保护的代价——它最终会由我们所有人承担。”
他重新坐回轮椅时，听证室里响起掌声。不是来自媒体，而是后排坐着的一群年轻人——林秋认出来，其中几个是之前联系过的前童星。
当晚的新闻铺天盖地。迈克尔在听证会上的照片登上各大头条，推特热搜前五全是相关话题。最引人注目的是《华尔街日报》的标题：《当明星成为证人：娱乐业的面具滑落时刻》。
林秋在医院休息室看报道时，理查德打来电话：“迪士尼撤诉了！刚收到法院通知。”
“意料之中。”林秋看着病房里正在接受检查的迈克尔，“他们承受不起舆论压力。”
“不止如此。”理查德的声音透着兴奋，“演员工会刚刚宣布，将成立专门的儿童权益保护基金，迈克尔同意担任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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