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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清心雅筑别院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天地初醒的晨光里,被门房缓缓拉开,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吱呀——”声。

这声音在过分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碾过了谁的心弦。

门内高高的青石阶上,萧景琰一身墨色常服,身形依旧挺拔如峭壁孤松,却透出一种从骨缝里渗出来的萧索。

初夏清晨的风带着未散的凉意,卷起他额前几缕未曾束紧的碎发,拂过他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目光沉沉地投向长街尽头那片被薄雾和初阳渲染得朦胧不清的去处,仿佛一尊被遗忘在晨风里的石雕,所有的生气都被抽离,只剩下凝固的躯壳和沉甸甸的视线。

台阶之下,是另一个世界。

苏晚棠背着那个简单的、洗得泛白的蓝布包袱。包袱皮打结处磨出了毛边,里面只安静地躺着属于“苏晚棠”的几件素净旧衣,还有那本翻了一半、书页微微卷起的《搜神记》。

昨夜林府寿宴上那身价值连城、流转着水波暗纹的天水碧云锦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初遇那晚的单薄素纱裙。

料子轻薄,此刻被晨风一吹,紧紧贴在她纤细的腰肢和小腿上,勾勒出伶仃的轮廓。

乌黑的发髻挽得简单利落,簪环尽褪,只余下那支小小的、并不值钱的红玉发簪,固执地斜插在鬓边。

一点猩红,在微凉熹微的晨光里,像凝结的血珠,又像不肯熄灭的野火,随着她的步伐在风中倔强地摇曳。

“哒…哒…哒…”

木屐踩在冰凉光滑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孤单又异常坚定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碎了别院门前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她走得很快,步履却异常平稳,没有丝毫拖沓或犹豫。那挺直的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弦,纤细,却蕴藏着一股百折不弯的韧劲。

仿佛昨夜林府宴席上承受的所有鄙夷目光、刺耳羞辱、以及马车里那场关于“金笼”与“囚徒”的尖锐争执,连同这七日绮梦中所有的浮华光影、江南烟雨、牡丹亭的泪光、海参羹的腥滑、还有身后这座奢华的牢笼和阶上那个沉默的男人……

都已被她决然地、彻底地甩在了身后,抛进这渐行渐远的晨雾里。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一次也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萧景琰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死死地黏在那个越来越小的素色背影上。

他看着她素纱的裙裾被风卷起小小的浪花,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在空旷的青石长街上被晨光拉长又缩短,看着她从一个清晰的人影渐渐收缩成一个模糊的墨点,最终,在那个堆着几捆干柴、墙角生着青苔的街角,倏地一闪,便彻底融入了那片被初升朝阳镀上金边的、流动的薄雾之中。

消失了。

像一滴水落入了大海,再无踪迹可寻。

“唔……”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萧景琰喉间滚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脖颈。

他猛地闭了一下眼,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像是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滚烫而巨大的、足以灼伤五脏六腑的苦果。

那只一直垂在墨色衣袍身侧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微张,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徒劳地伸了出去,指尖在微凉的、空荡荡的空气中痉挛般地抓握了一下。

什么也没有。

只有带着尘埃味道的风,穿过他冰冷的指尖。

那只手,终于颓然地、重重地砸落回身侧。

指节因为方才那一下用尽全力的虚握和此刻极度的克制而绷紧、扭曲,泛出骇人的青白。

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如同濒死的藤蔓。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洞感,瞬间席卷了他,蛮横地将他吞噬。

仿佛心脏被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硬生生剜去了一大块,只留下一个血淋淋、呼呼漏风的窟窿。凛冽的寒意呼啸着灌入四肢百骸,带来刺骨的冰冷和一种迟钝却无边无际的茫然钝痛。

这痛楚并不尖锐,却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那片空茫的废墟。

他僵硬地转过身,墨色的袍角扫过冰冷的高阶。

沉重的朱红大门在他身后无声地、缓缓地合拢,隔绝了外面那条空荡的长街和那片吞噬了她身影的薄雾。

“咔哒”一声轻响,门闩落下,像最后一声微弱的丧钟。

别院之内,奢华依旧,却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墓。

琉璃瓦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抄手游廊寂寥地延伸,奇石花木静默无声。

仆役们早已得了吩咐,远远地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将这片死寂衬托得更加沉重粘稠。

萧景琰没有走向他惯常处理公务的书房,而是像个游魂般,漫无目的地沿着寂静的回廊踱步。

脚下的波斯地毯柔软得如同云端,却每一步都像踏在虚浮的流沙上。

他走过昨夜曾与她并肩赏月的荷花池畔。

池水平静无波,倒映着灰白的天空,昨夜被晚风揉碎的月影,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空茫的死水。

他走过花厅,那张光滑如镜的花梨木大案空空荡荡,仿佛从未摆放过琳琅珍馐,也从未有一个笨拙的姑娘拿着银匙与滑溜的羹汤较劲,溅起汤汁弄脏衣袖,更从未有过那些关于“吃饭滋味还是麻烦”的、带着烟火气的鲜活对话。

一切都像是褪了色的旧梦,徒留一地冰冷的尘埃。

最终,他还是推开了书房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

书房内,一切陈设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甚至更加一丝不苟。

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光可鉴人,上面整齐地码放着等待批阅的卷宗,砚台里的徽墨凝着,笔山上搁着的紫毫笔尖毫毛根根分明。

博古架上的玉器瓷器在透过窗棂的晨光里泛着温润却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松墨冷香,混合着书卷纸张特有的气味,沉静,肃穆,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萧景琰烦躁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书房里踱步。昂贵的云纹靴底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噗噗”声,像是踩在吸饱了水的棉花上,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粘滞感。

苏晚棠临别时那句带着飘渺嘲意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在他耳边尖锐地回响,每一次响起,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末梢:

“戏文里,总是英雄救美,才子佳人,对吧?公子今日,也算是当了一回英雄。”

那声音!那语气!

那唇角微扬的弧度,那眼中洞悉一切的、冰冷的清明!

它们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比任何卷宗上的朱批都更刺目!

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凿开了他试图用“庇护”、“安置”、“为她好”这些冠冕堂皇理由精心构筑的堡垒,露出了底下最不堪的基石——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傲慢!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一种将她视为所有物、需要他这“英雄”来拯救的狎昵!

英雄救美?才子佳人?

他猛地顿住脚步,停在巨大的书案前。

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卷宗,那象征着权力与秩序的冰冷物件,此刻显得如此虚伪可笑!

他自以为掌控着一切,用三百两银子买断她七日光阴,像摆弄一件精致的器物。

给她华服美食,是恩赐;教她礼仪规矩,是驯化;带她看戏游江南,是闲暇时的消遣;最后再为她打造一个“安稳”的金丝笼,更是他自诩的仁慈与救赎!

他从未真正看见过她!

他看见的,始终是朱雀大街红袖阁外那个需要他“带路”的风尘女子,是清心雅筑花厅里那个连银匙都用不好的“外室”,是林府宴席上那个需要他挡在身前保护的“弱者”!

他的所谓“安置”,和林绍文那下流胚子将她视为玩物、视为可以用银钱衡量的物件,又有多少本质的不同?

不过是包裹在更精致绸缎里的、另一种形式的傲慢与占有!

“该死!”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齿缝里迸出。

萧景琰眼中骤然迸发出锐利而痛苦的光芒,那是一种被彻底剥去伪装、**裸看清自己内心不堪的狼狈、愤怒与……

巨大的恐慌!他猛地一拳砸向坚硬如铁的紫檀木书案边缘!

“砰——!”

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沉重无比的书案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顺着指骨瞬间窜上手臂,直达天灵盖!

这剧痛非但没有让他清醒,反而如同点燃了引信,引爆了他胸腔里积压的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懊悔、愤怒、被戳穿的羞耻,以及一种迟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恐慌!

“错了!”他盯着自己瞬间红肿破皮、指节处渗出血丝的拳头,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斩钉截铁的、自我毁灭般的否定,“全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脑海中,这七日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他最后的理智防线:

花厅里,她笨拙地跟滑溜的海参羹较劲,溅得满袖狼狈,抬头时眼中那点羞恼和随即被激起的不服输的倔强亮光……

梨园雅间,昏暗的光线下,她为杜丽娘一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猝然落泪,那纯粹的震撼和眼中孩童般的不解:“她怎么就敢为了一场梦连命都不要了?”……

江南月夜,荷花池畔,她背对着他拨弄池水,纤细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单薄又坚韧,那句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拆开的东西就是拆开了”,像冰冷的刀刃剖开他所有伪饰……

林府那场风暴的中心,她挺直了脊背,目光如寒星利刃,迎着无数鄙夷的视线,用最锋利的言辞将林绍文那伪君子剥皮拆骨!那一刻她身上迸发出的凛然无畏的光芒,几乎灼伤了他的眼!……

原来如此!

他以为的掌控,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所谓的庇护,是另一种更隐蔽的枷锁!

他高高在上的“救赎”姿态,是对她坚韧灵魂最大的亵渎!

她何曾是需要他豢养的金丝雀?

她分明是敢在狂风暴雨中振翅高飞、哪怕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要飞向自己那片自由天空的鹰隼!

她不需要他施舍的“英雄救美”!

昨夜林府,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那一声“向她赔礼”的威压时,真正撕裂黑暗、照亮尊严、甚至……

救了他那颗在权力泥沼中早已麻木不仁、自以为是灵魂的,是她!

是苏晚棠!

是她那宁折不弯的脊梁和玉石俱焚的勇气!

他错得离谱!错得荒唐!错得……不可饶恕!

一股巨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

不能再等!不能再迟疑一分一秒!

那个身影,那个决绝地消失在晨雾里的身影,必须找回来!

不是以“恩主”的身份,不是以“庇护者”的姿态,而是……

“备马!”

萧景琰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冰冷、倦怠、算计、以及方才的愤怒与懊悔,在这一刻尽数褪去、燃烧殆尽!

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般的灼亮光芒!

那光芒里,是纯粹的、不顾一切的急切!

他一把抓起书案上那条乌黑油亮、象征着身份与力量的马鞭,甚至来不及整理因方才的狂躁而略显凌乱的衣襟和袖口,像一阵裹挟着烈焰的旋风,撞开沉重的书房门,朝着外面那轮已然刺破薄雾、光芒万丈的朝阳疾冲而去!

“快!备马!最快的马!立刻!!”他对着闻声惊惶赶来的侍从厉声咆哮,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失态的狂乱与急迫。那急迫,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绝望,更是迷途者终于看见灯塔的狂喜!马蹄声,必须立刻响起!朝着城南,朝着那未知却必须追寻的方向!

喜欢看琰琰,被爱情折磨的宝宝速来集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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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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