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至昆仑,见赤霞映三色云霓,飞鸟盘空,山涧淙淙,石径嶙峋险仄。遂得一幽僻之处,匾题“土地庙”三字,四围修竹秀美,景致清寂,恍若世外。
乡野神祠中供一坐像,乃六旬长者,神龛与烛台相对。绕至祠后,有一曲径,通山林间矮陋草屋,柴火明灭不定。
轻推柴门,见绳床悬红丝,一白发老翁展眉抱玉壶,醉卧疲惫,呓语道:“稀客至此!上仙何故而来?”
“特有一事请教。”
“莫非为问前途乎?”他一手执册,一手牵红缕。
“您慈爱信义,有求必应,敢请借《姻缘簿》一观!”莞萱趁机取册,疾指翻阅。
月老机敏夺回,藏入怀中。“此簿录尽世人姻缘,岂可轻示?”
“月老~”这般娇声嗔道。
“此番休想再以天宫仙膳、玉液琼浆诱我!”
“何来美馔佳酿,您醉糊涂了罢!”
月老倏然缄口,暗忖:“几重蹈覆辙,吾这快嘴!”
(小注:莞萱前世曾借为嫦娥寻缘之机,使计借阅姻缘簿,因非主线,后文未表)
“你我皆系牵缘之人,君司姻缘,我主解厄。念在同为仙僚,可行方便?”
“罢矣!”遂顺其意。
莞萱喜而疾览,却未得如愿。片刻,月老收册道:“尔乃仙身,簿中自无君缘。”
莞萱默然辞别,怅然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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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萱归返酒肆,安歇一宿。
翌日移桌至酒帘下,立一牌曰:今以文会友,猜中菜名者宴资可免,误者需购其肴。
莞萱取华笺列五十余菜品名目:青红黄白,梅兰竹菊,光玉润石;春柳夏荷,秋枫冬雪;小若芳蕊珠翠,大如日月天宫;鸾鹂飞鸣,蛟蝶游舞;天地交融,山水相连;风露共寝,棠梨同眠。尽纳自然之景。
往来者皆被吸引,一客道:“‘玉宛胭脂色’乃焖白鳝乎?”
萱答:“非也,乃干贝萝卜糕。”
客又道:“‘浑金美玉’为香酥黄鱼耶?”
“亦非,实乃油炸鸭条。”
“‘翠衣红娘’定是荷叶扣肉!”
“仍误,实为丝瓜包肉。”
文客们揶揄讪笑,一时喧哗。
一书生前,从容作答:
“琼枝深竹,乃角豆炒藕条;
红梅吟雪,乃醪糟蒸鸭;
玉枕青龙,乃茼蒿煲豆腐;
雨沐红棠,乃蜜汁茄子;
桂棹菱花,乃拌菜心;
篱边翠柳,乃水煮空心菜;
雨褪丁香,乃炒苋菜;
绢花绕絮,乃红油肚丝;
碧玉红颜,乃豆豉蒸肋排;
掌中啼珠,乃银杏煮鸡爪;
浮水箪瓢,乃冰糖炖枇杷;
蜜蜡噙珠,乃胡桃芝麻馕;
云窦乱弹丝,乃藕带汤;
雪霁隐琼瑶,乃鱼头汤;
半月染红稀,乃香薷汤;
烟水没白翎,乃煲天花菌;
梨雨几枝黄,乃蛤蜊炒韭菜;
翠点绕流苏,乃青菜烩面;
白雪下三春,乃清汤面;
竹篁听落梅,乃腰豆焖茄子;
百合蹴红英,乃茭白炒胡萝卜;
缕缕抽青丝,乃虫草拌豆芽;
暗柳掠金波,乃韭菜芽炒蛋;
玉手卧汤池,乃黄芪炖鸡爪;
叠翠掩荷扇,乃拌莴苣;
玉沙碎琉璃,乃卤鸡鸭杂;
圆露映空潭,乃汤圆;
红泪浣轻罗,乃红枣银耳羹;
清潭立柱水晶宫,乃山药汤;
闲展莲蓬晚来妆,乃香菇煨鱼翅;
一樽浊酒缓带湿,乃海带煨汤;
噤若芦花裁素影,乃银鱼炒肉丝;
何许凝碧盖乌云,乃扁豆烩木耳;
青杏枝头花欲燃,乃树莓蚕豆羹;
斜山远黛欲敛蛾,乃马蹄拌黄瓜;
萍水相逢好花容,乃鲈鱼片蘸虾酱;
烛黄芷绿两相和,乃金花菜酿桂花;
一抹清涟扣盘中,乃干贝扒菜胆;
粉面低拂乱菟丝,乃鹅肝拌灯心草;
风吹寒露凋残菊,乃蟹肉羹;
不尽相思摽玉盘,乃红豆粥;
频频落英地满霜,乃青精饭;
奁中缁珠不尽数,乃黑米汤饭;
何时金蕊入琼花,乃蒸米糕;
琥珀融雪减寒香,乃糍粑;
锭银掷落百家兴,乃饺子;
圆荷泣露藕花湿,乃蜜饯藕片。”
此时掌柜怒色而来,驱散众人,撤去告牌。
侧目视那书生,神采奕奕,身高八尺,着浅灰泛红丝袍,外罩深蓝短衣,仪容俊秀,鼻梁高挺,眉目清朗。
二人相视一怔,似不识,却恍如旧故。
那人笑言:“若依我解,‘金乌泅水’可为哈密瓜汤,亦可为酒酿猪蹄;‘青鸾衔白石’可作菠菜豆腐,亦成鲍鱼凉面;‘千山鸟逾白’可指清炒白菜,也可是蒜泥白肉。既由你出题,自然你定是非。”
“公子安好。”
语未毕,掌柜插话:“今日饭资房钱,须与你算个明白!”
男子道:“在下侥幸猜中,实感惭愧。菜馔不必相赠,但请莫为难这位姑娘。”
掌柜转怒为喜,颔首不语。
莞萱心感其谦和,从容题诗相赠:
红笺一缄胭脂香,泠风惬,怯暮寒。
二榀榆椽玉堂颜,绣户隔柳,馧馞兰槐,素娥长相猜。
“蒙君相助,无以为报,谨以拙诗聊表心意。”
“姑娘诗风柔中带刚,笔势凝重而收笔轻逸,字字情深,何独寄情于春暮?”
“肆手题词罢了。‘春生者繁华,秋荣者零悴’,自古咏秋多悲寂,实可叹也。”
(小注:因莞萱未历人世,诗情皆凭嫦娥所述,故其作有形无实)
“‘人人解说悲秋事,不似诗人彻底知’。既然惜春,吾亦作一首,借春抒怀:
淫溦欲惹双燕眉,桑枌纡绾子规泣。
凤鸾颃颉鹭鸶飞,泊如沤梦凫游弋。”
(其意:细雨似惹愁眉,故园春深,杜鹃啼血;鸾凤分飞,白鹭成对,叹浮生若梦,见野鸭游弋,孑然思君。)
“公子笔势雄健,词采洒脱,尽显豪迈之气。今日得见,深感钦佩!妾名莞萱,请教尊讳?”
“鄙人牛毅,谬赞不敢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谨呈诸位看官:
本回中将出现大段菜名,其灵感源自重温零八版《射雕英雄传》,黄蓉以「玉笛谁家听落梅」、「二十四桥明月夜」、「好逑汤」等佳肴智诱洪七公授艺郭靖。余亦效其意趣,令女主以此雅致之法,与男二相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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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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