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月华如练。客舍中,莞萱凭窗悄坐,将牛毅所赠诗笺轻展于案,凝眸细览。
抬首之际,对窗伊人竟已杳然。借一泓清辉,今夕客容竟分明可辨——宛然昨日郎君。
遂不及叩门,翩然疾入。
牛毅正秉笔属文,见人来,惶遽掩卷纳于函中。
当面道:“日间蒙君惠赠,特来奉还。”
“何必多礼。”
她取玉相赠,“古之君子以玉比德,‘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唯君气度卓荦、才识非凡,堪佩此玉,望勿见辞。”
“谬赞若此,愧何敢当,谨此拜谢。”
方欲收于袖中,莞萱轻嘱:“愿君珍之重之。”
牛毅恭谨应道:“自然如此。恕某失礼。”言毕转入屏风之后。
莞萱暗思:“定又赋诗,何隐之深耶!”
悄启翻阅,倏然心动——见册中所载,竟悉录己身连日琐细言行。
其人自屏后出,已是踟蹰惶窘,见她含羞径去,唯其一身忧惶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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仝宅之中,七月夜空朗照。仝公子与老夫人对坐。
“夜已深,此时来见,所为何事?”老夫人仪容慈雅,举止端静。
“儿请母亲允准,邀莞姑娘入府相助。”
“莞姑娘系何人?”
“母亲既已遣人探问,何必再询于儿?”
“傅儿,非德才兼备者,难应其请。”
飨傅默然视母,恭立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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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牛毅迟起,入东厢恭谨奉事,将怀中册页呈与公子。
飨傅览毕,听其道:“公子欲如何迎之入府?”
“母亲之意,尚需时日!自前日禀父亲之事,母亲便遣人于客舍相察。今晨未明,母亲已赴社庙行祭,不日应有回音。尔只需代我妥为照应。”
“谨遵命。”
飨傅忽瞥见其带上玉坠,神色骤凝,心绪暗涌。
乃趋前躬身,促声以对:“公子明鉴,此乃诗翰往来之信物耳!”
“……妥善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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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露浥清芬,风清月皎。旅店回廊曲折,梧桐临轩。
飨傅隐于幽树之下,凝睇伊人凭窗,心殆为之醉。
秋风飒然而至,户牖洞开。莞萱起身掩户,其自窗罅窥去,见得案头诗文,心下一动,拂袖避去。
四际本寂,素垣相对愈显孤清,蛩声入牖,更添幽绪。
灯下垂首,指尖于云笺细细流连,一抹初桃浮上雪腮,浅浅匀开。
早膳既毕,老夫人传召牛毅至□□。
夫人温良谦逊,语声慈和:“尔自幼伴傅儿读书,非但博闻强识,更兼忠谨刚直。故委以织坊之任,兼察吾儿行止,并遣客居旅店,探访那位姑娘。”
“只恐公子怨恚。”牛毅恭谨应答。
“傅儿为仝家长子,吾深知其性。清高孤僻,常与世难合。然每见斯女,则显争强之态,矜持情怯,难以言表。”
老夫人目转神流,慨然道:“男儿如参天木,女儿似绕树萝,相依相偎,可托终身。然此女依吾所见,非柔软蔓草,实乃南国之乔松,峻拔难攀。”
牛毅惊慑屏息,躬身低语:“晚生蒙恩深重,纵粉身碎骨,不敢有非分之念。”
“若不为母者代为筹量,吾儿必误终身!”
“谨遵差遣。”牛毅低声应道,指尖却不由收紧,将那枚玉坠紧攥掌心,汗意无声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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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之内,牛毅遍寻大堂不见其影。遂至柜前,恳问:“往日在此设题的姑娘,可知何往?”
“黎明即已启程!”
牛毅疾步而出,追向市集。晨市人涌,步履杂沓。
这厢,莞萱正行走间,恰见一处人家椽梁结彩,八抬大轿迎门。
轿夫落轿,喜婆轻启帘帷,扬声道:“新娘子下轿——”
遂扶新娘而出。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不知谁家缔此良缘?”
语方落,一男子忧叹:“‘婚姻之道,选德尚信,择淑问名,遵媒聘之礼’。今宰相倚势聘娶,未行六礼强而娶入门。闻十载前,尚有一段命案纠缠!”
“苦了这姑娘!”一鹤发耆老拊掌叹息。
俄而西风骤起,微扬盖头,但见新娘侧颜忧戚,容色憔悴。
此时,食客挥袖阔步,立于门前,扬声道:“今乃相爷大喜,请诸位共饮,不醉无归!”
县民皆诺诺称是。
待其渐去,人众立散。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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