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熄灭的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会立刻陷入与灰雾的对峙。但预想中的“沙沙”声却停在了门外,像在迟疑,又像在等待什么。
黑暗中,我摸索着贴紧墙壁,指尖触到一片凹凸不平——是老人用树枝画过的痕迹,残留着六芒星边缘的刻痕。那个代表“贺晨”的布偶曾放在这里,它的存在像一根刺,扎在这方空间的某个角落。
“找到对应的布偶,毁掉它……”老人的话在耳边回响。可这迷宫无穷无尽,每个房间都长得一样,我该去哪里找一个小小的布偶?
门外的灰雾似乎失去了耐心,“沙沙”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近了些。门板微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用黏腻的边缘摩擦着木头。
不能坐以待毙。我摸索着找到门把手,想起刚才那把钥匙——它还插在锁孔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心脏猛地一跳,钥匙串上的六芒星吊坠硌着掌心,带来一丝诡异的灼痛感。
拧动钥匙的瞬间,门外的“沙沙”声骤然停止。
我推开门,走廊的灯光依旧昏暗,却比房间里亮得多。灰雾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但空气中那股铁锈与腐烂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地面上甚至能看到一道淡淡的灰色痕迹,像是什么东西拖拽过的轨迹。
走廊两侧的门排列得整整齐齐,玻璃后一片漆黑,看不真切。我记得第二夜在教室里时,那团雾会被声音吸引,会追逐活物……或许,它并非无迹可寻。
我沿着走廊快步走,每经过一扇门,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走到第三个路口时,右侧走廊尽头的一扇门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从里面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里面有活物?
我放轻脚步靠近,透过门缝往里看——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布偶,大小和老人手里那个差不多。
心脏猛地收缩。
我推开门走进去,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那些布偶堆在一起,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没了眼睛,布料上沾着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蹲下身翻看,手指触到布偶粗糙的布料时,胃里一阵翻涌。突然,指尖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其中一个布偶的胸口缝着一块小小的木牌。
我把它捡起来,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看清了木牌上的字:李婷。
不是我的名字。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到我手里的布偶,眼睛瞬间亮了:“那是我的!快给我!”
她扑过来抢布偶,我下意识地躲开。“这是你的?”
“对!我叫李婷!”她急得快哭了,“我奶奶说过,被卷进这地方的人,都有一个对应的布偶,布偶要是被那雾碰到,人就完了!”
她的话和老人说的对上了。我把布偶递给她,她立刻死死攥在手里,指尖用力得发白。“谢谢你……刚才我看到那雾朝这边来了,吓得躲进了隔壁房间……”
“你知道怎么毁掉布偶吗?”我追问。
李婷摇摇头,脸色苍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找到它,保护好它……”
话音未落,走廊里突然响起了那沙哑的红色铃声。
比前两夜的铃声都要急促,红色的不祥感像针一样扎进皮肤。
“快躲起来!”李婷拉着我往房间深处退,“铃声一响,就不能待在走廊里了!”
我们缩到墙角,远离那扇嵌着玻璃的门。李婷把布偶紧紧抱在怀里,身体抖得像筛糠。
“咚——”
钟鸣响起,铃声骤停。
几秒钟的死寂后,“沙沙”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躁动。
我和李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那团灰雾来了。
它在走廊里缓慢移动,经过我们所在的房间时,停了下来。
我能感觉到门外那沉甸甸的存在感,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李婷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怀里的布偶被她攥得变了形。
“沙……沙……”
雾在门外停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它会一直待下去。突然,李婷怀里的布偶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李婷吓得手一松,布偶掉在了地上。
“沙!”
门外的灰雾猛地躁动起来,玻璃上瞬间蒙上了一层灰色,像是被雾里的什么东西贴上了。
“捡起来!快捡起来!”我压低声音急喊。
李婷慌忙去捡,手指刚碰到布偶,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布偶的布料下,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手。她猛地甩开,布偶滑到了门旁边。
而门上的玻璃,正好对着布偶掉落的位置。
“不……”李婷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我看到玻璃外的灰雾剧烈地扭曲起来,一缕灰色的细丝顺着门缝探了进来,像蛇一样缠上了那个布偶。
布偶瞬间瘪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东西,只剩下一块空荡荡的布料。
几乎在同时,李婷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她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几秒钟后,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绺她刚才掉落的头发。
和那些消失的人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门外的灰雾似乎满足了,“沙沙”声渐渐远去。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块空荡荡的布料,浑身冰冷。原来如此,布偶不仅是生命的象征,更是灰雾的目标。只要布偶被雾接触,对应的人就会消失。
那我的布偶呢?它在哪里?是不是也像李婷的一样,正处于危险之中?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比前两夜更甚。我不再是旁观者,而是这场死亡游戏里明确的目标。
接下来的时间,我开始疯狂地在迷宫里寻找。每个房间都要进去翻看,每堆杂物都要仔细检查,生怕错过那个绣着“贺晨”的布偶。
我遇到过其他幸存者,他们也在疯狂地寻找自己的布偶,眼神里充满了麻木和恐惧。有人找到了,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有人没找到,在铃声响起时绝望地哭泣,最终消失在灰雾里。
迷宫的布局似乎在随着夜晚变化,第二夜的教室和走廊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狭窄、更曲折的通道,墙壁上偶尔会出现用鲜血画着的六芒星,边缘还在微微蠕动,像是刚画上去的。
红色的铃声再次响起时,我躲进了一个堆满旧家具的房间。衣柜里散发着霉味,我刚钻进去,就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是个布偶。
我把它拽出来,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看清了——布偶的胸口绣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贺晨。
找到了!
布偶的布料很粗糙,缝得歪歪扭扭,像是出自孩童之手。它的眼睛是用黑色纽扣缝的,正死死地“盯”着我。
就在我握住布偶的瞬间,它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有心跳。
我吓了一跳,差点把它扔出去。指尖传来微弱的震动,布偶的肚子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缝线,从里面掉出一张折叠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用和布偶上同样的笔迹写着:毁掉布偶的方法,在六芒星的中心。别相信任何声音,尤其是你熟悉的。
六芒星的中心?这迷宫里哪里有六芒星的中心?
还有那句“别相信任何声音”——是指那个叫我名字的声音吗?还是……
突然,衣柜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爸爸的声音,带着焦急的关切:“贺晨?你在里面吗?快出来,爸来接你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是爸爸!他怎么会在这里?
“贺晨,快出来啊,外面安全了,那雾已经走了!”爸爸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衣柜门外。
我攥紧手里的布偶,想起纸条上的话:别相信任何声音,尤其是你熟悉的。
奶奶的幻影还历历在目,那个伪装成小雅的声音也还在耳边回响。
“爸……”我试探着开口,声音沙哑,“你怎么进来的?”
门外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又响起,语气里多了一丝诡异的僵硬:“我……我找到入口了,快出来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知道六芒星的中心在哪里吗?”我追问。
门外的声音沉默了。几秒钟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像是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贺晨……快出来啊……”那个声音变了,不再是爸爸的声音,而是变得黏腻、阴冷,带着一种非人的诱惑,“爸爸很担心你啊……”
衣柜门板开始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撞。
我死死顶住柜门,心脏狂跳。果然是假的!它在模仿爸爸的声音骗我出去!
“沙沙……”
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响,门板上的漆皮簌簌往下掉。我能感觉到门外那团灰雾的存在,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暴躁。
手里的布偶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在警告。
我看着手里的布偶,又看了看那张纸条。毁掉布偶的方法,在六芒星的中心。
可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中心在哪里!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衣柜内侧的木板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六芒星,每个角上都标着一个数字,从1到6。而中心的位置,刻着一个字:火。
火?
我猛地想起自己口袋里有一个打火机,是前几天抽完烟随手塞进去的。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响,门板已经开始变形,一缕灰色的雾顺着缝隙探了进来。
没时间犹豫了。
我掏出打火机,打着火。橘红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动,那缕探进来的灰雾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果然!它怕火!
我把布偶凑到火苗上,布料立刻开始燃烧,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布偶在火中扭曲、挣扎,像是有生命一样,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就在布偶烧成灰烬的瞬间,门外的撞击声突然停止了。
走廊里传来一声凄厉的、非人的尖啸,然后是渐行渐远的“沙沙”声,带着一种不甘和愤怒。
红色的铃声再次响起,却不再是急促的警告,反而带着一丝疲惫的、即将结束的意味。
衣柜门可以推开了。我走出来,房间里弥漫着焦糊味,地上只有一小堆黑色的灰烬。
走廊里的灯光似乎亮了一些,那些紧闭的门有的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我沿着走廊往前走,发现墙壁上的六芒星图案正在慢慢变淡,像是在褪色。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地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六芒星,光芒微弱,却清晰可见。它的中心是空的,正是衣柜门板上刻着的位置。
原来这就是六芒星的中心。
我站在中心,看着周围渐渐变得透明的墙壁和走廊,突然明白——第三夜,我活下来了。
但老人说过,这是六个夜晚的游戏。
还有三夜。
当周围的一切彻底消失时,我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很轻,很温柔,像是在耳边低语。
“贺晨……”
这一次,我没有回应。
我知道,这绝不是救赎的召唤。
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第四夜的迷宫正在缓缓展开,那团灰色的雾,在更深的黑暗里,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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