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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上春

顾池租的越野车在无人的公路上飞驰,沈念初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荒凉景致,心中默数着离开上一个地方的日期。

“30天。”他无声地吐出这个数字。

父母离世后,他就习惯了这样不断迁徙的生活,像一株无根的蓬草。

直到车停在一片格桑花海前。

“到了。”顾池转头看他,阳光从车窗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上跳跃,“你这一路说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

沈念初怔怔地看着那片在高原风中摇曳的花海,忽然听见顾池开始讲起他大学时在草原上认错牦牛被追着跑的糗事。

他忍不住笑了。

“原来你笑起来是这样啊,”顾池轻声说,目光温柔,“很可爱。”

那一刻,沈念初感到有什么在自己冰封的心里,清脆地裂开了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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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粗粝的沥青路面,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嗡鸣。沈念初靠在副驾驶的车窗上,额角贴着微凉的玻璃,视线散漫地投向窗外。

西藏的荒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海,苍茫、辽阔,带着不容分说的寂静。远处,连绵的山脉呈现出一种铁灰色的冷硬线条,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在稀薄而明亮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近处,是广袤的、缺乏生机的土地,偶尔有低矮的、叫不出名字的耐寒灌木丛一掠而过,枯黄的草茎在干燥的风里瑟瑟抖动。天,是一种近乎残忍的蓝,高远,澄澈,没有一丝云彩,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蓝宝石,将这片土地的荒凉与孤寂,无限放大。

引擎声在耳边低吼,车内却异常安静。顾池专注地开着车,他似乎很习惯这种沉默,并没有打开音乐,也没有试图寻找话题。只有空调系统送出均匀的气流,维持着这一方小天地里适宜的温度。

沈念初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车窗上划动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的心里,却在默默计数。

“三十天。”

这个数字无声地滚过他的唇齿,带着一种熟悉的重量,沉甸甸地坠在心底。

自从父母走后,他的世界就像被抽掉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家,那个曾经充满饭菜香、唠叨声和温暖拥抱的地方,一夜之间安静无比。他处理完后事,又投身于这无尽的拍摄工作中,他试图用空间的转换来麻痹时间带来的钝痛,用工作来覆盖记忆里熟悉的画面。

可痛楚如影随形。话语,成了最不必要的奢侈。开口需要力气,需要调动面部肌肉,需要组织逻辑,需要向外界传递信息……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变得无比艰难。他开始习惯沉默,习惯用最简短的词汇应对必要的社会交往,习惯将自己封闭在一个透明的、隔音的壳里。壳外是世界喧嚣,壳内是他一个人的荒原,风声鹤唳。

顾池……是他的雇主。顾池似乎是个有钱,笑容很干净,带着一种他这个长期浸淫在悲伤里的人所不具备的、蓬勃的生命力。可他为什么要挑中自己呢?

于是,就有了这趟旅程。

车子已经开了大半天。他们之间的对话屈指可数。“喝水吗?”“谢谢。”“空调温度合适吗?”“可以。”“要不要休息一下?”“不用。”

他感觉得到,顾池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沉默,不去打破,也不去追问。这种体贴,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却也同时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微弱的愧疚。

就在他以为会一直这样沉默着驶向未知的下一个目的地时,顾池却轻轻点了点刹车,打了方向盘,越野车离开主路,拐上了一条更为狭窄、颠簸的土石小路。

沈念初微微直起身子,有些疑惑地看向顾池。

顾池目视前方,嘴角似乎弯了一下,但没有解释。

车轮卷起黄色的尘土,小路蜿蜒着伸向一片缓坡。当越野车吃力地爬过坡顶,眼前的景象,让沈念初呼吸一滞。

视野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倾斜的草甸,像一块厚实而柔软的绿色绒毯,顺着山势铺展下去,一直延伸到远处另一座雪山的脚下。而最令人心动的,是草甸上那无边无际、恣意盛放着的格桑花。

粉的,白的,紫的,红的……无数细碎的花瓣,簇拥成一片浩瀚而斑斓的花海。它们不像精心栽培的花园里的花朵那样整齐划一,而是带着野性的、蓬勃的生命力,高高低低,密密匝匝,在高原特有的、带着凛冽清寒的风中,齐齐摇曳。那摇曳是有声音的,沈念初仿佛能听见,是千万片细微的花瓣与风摩擦出的簌簌声,如同耳语,如同低唱。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给这片翻涌的花海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边,光影在花瓣和草叶间跳跃、闪烁,明灭不定。

荒凉与绚烂,寂静与盛大,在这里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像一记无声的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越野车在花海边缘停了下来。

引擎熄火,世界瞬间被那种庞大的、温柔的寂静所充满。

“到了。”顾池松开安全带,转头看他。高原的阳光从车窗斜射进来,恰好落在他侧脸上,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折射出细碎的金芒。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笑意,清晰地映出沈念初有些怔忪的脸。

沈念初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美景带来的冲击中,一时没有回应。

顾池看着他,语气平常,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你这一路说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

沈念初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人无意间触碰到最隐秘的伤疤,一种混合着窘迫、难堪和尖锐痛楚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紧。是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了,一个无趣的、沉默的、像块石头一样的人。他几乎能预见到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尴尬,或者礼貌性的不再打扰。

然而,预想中的尴尬并没有到来。

他听见顾池轻轻吸了口气,然后,用一种带着点回忆、有点夸张,又努力想让语调轻松起来的声音开始了讲述:

“咳……看见这片草原,我就想起我大学那会儿,跟几个傻大胆的同学跑来藏区玩。也是在一片类似的草甸上,远远看见一群黑色的、毛茸茸的动物在吃草。我那会儿自觉做了功课,认得牦牛,就指着那边特自信地跟我同学说,‘看!那就是牦牛!高原之舟!’”

顾池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沈念初的反应。沈念初依旧低着头,但蜷起的手指,不知不觉松开了些。

“结果我们想走近点拍照嘛,”顾池继续说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和滑稽,“越走越近,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牦牛’……体型好像小了点?毛好像也没那么长?关键是,眼神好像不太友善……正当我摸着下巴琢磨的时候,其中一头突然抬起头,冲我们‘哞’了一声,那声音,跟家养的黄牛一模一样!我这才反应过来,妈呀,这哪是牦牛,这分明是当地牧民散养的普通牛!”

沈念初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动了一下。

“坏就坏在,我们当时为了显得亲近,手里还拿着刚才没吃完的油饼,一边走一边晃悠。”顾池的声音扬高了些,带着一种身临其境的紧张,“领头的那头大黑牛,估计是闻着香味了,或者觉得我们挑衅它了,突然蹄子一刨地,低着头就冲过来了!我的天,你是没看见那阵仗!我们几个当时就傻了,愣了一秒,然后嗷嗷叫着,撒丫子就跑!那牛就在后面追,地动山摇的……”

顾池一边说,一边还配合地做了个狂奔和回头看的样子,动作幅度不大,但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生动。

“我那个平时号称体育健将的同学,跑得鞋都掉了一只!我一边跑一边还能听见他在后面带着哭腔喊:‘顾池!你他妈认错的牛!你来挡住啊!’……我当时心里就想,我挡个屁!我跑得比你还快呢!”

画面感太强了。一群意气风发的大学生,被一头认错了的家牛追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想象着顾池当时狼狈逃窜的样子,再对比他现在这副故作淡定的表情,一种久违的、轻松的情绪,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沈念初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涟漪。

他终究是没忍住,极轻极短地“噗嗤”笑了一声。笑声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自然地笑过了。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陌生,脸部肌肉甚至因为这不常有的动作而显得有些僵硬。

但那笑意,是真切存在的。像一缕微弱但执拗的阳光,终于穿透了厚重阴云的缝隙。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

沈念初有些窘迫,下意识地又想低下头,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失态。

然而,顾池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听见顾池的声音响起,比刚才讲故事时要低沉一些,柔和许多,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和一种……纯粹的欣赏。

“原来你笑起来是这样啊。”

沈念初动作一顿,抬起眼,恰好撞进顾池的视线里。那双眼睛依旧很亮,此刻却不再仅仅是映着窗外的阳光,而是专注地、认真地凝视着他,目光温柔得像此刻拂过格桑花海的微风。

然后,他听见顾池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很可爱。”

刹那间,万籁俱寂。

车轮的嗡鸣,空调的气流,窗外风的呼啸,花海的摇曳……所有声音仿佛瞬间退潮,远去,消失不见。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沈念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随即,一股温热的、汹涌的暖流毫无征兆地奔涌而出,瞬间冲垮了那由悲伤、孤独和沉默筑起的、看似坚固的堤坝。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碎裂声,从他冰封已久的心湖深处传来。

那是坚冰融化的第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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