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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崩塌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顾池脸上的笑容,像退潮一样,迅速消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

走廊柔软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他独自一人的呼吸,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沉重。他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向走廊尽头的露台。

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残留的烤肉味,也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脚下这座陌生城市的万家灯火,那些温暖的光点在他眼中却模糊成一片冰冷的星海。

“自私……”

父亲在电话里的那个词,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他心底最溃烂的伤口,并且残忍地搅动了一番。

“顾池,你就不能为家里想想?为我们想想?张叔叔家的女儿刚从国外回来,条件多好,就见一面吃个饭,能要了你的命吗?”

“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们你才甘心?你怎么就这么自私!”

自私。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牵动了一个苦涩的弧度。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点燃。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他从未愈合的伤疤。

“那你们去找你们大儿子啊。”

当时,他就是用这句话,冰冷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截断了父亲所有的指责。电话那头瞬间的死寂,和他内心骤然掀起的风暴,形成了可笑的反差。

他知道这句话有多残忍,像盐巴一样,狠狠洒在了父母和他自己共同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可他控制不住。每当父母用“家庭责任”、“为我们着想”这类字眼来逼迫他时,那股积压了太久的、混合着巨大伤痛和委屈的怨气,就会冲垮他的理智堤坝。

大儿子。

顾凛。

他的哥哥,比他大四岁的、完美得像太阳一样的哥哥。

烟雾吸入肺腑,带来短暂的麻痹。顾池闭上眼睛,任由那些他拼命想要遗忘的画面,如同黑色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那一年,他十六岁,顾凛二十,正值人生最绚烂的年纪。

顾凛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长相英俊,性格开朗阳光,是校篮球队队长,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而顾池,则是哥哥身后那个有些内向、甚至因为口吃而显得有些笨拙的影子。

他崇拜哥哥,近乎盲目。哥哥会在他被同学取笑口吃时,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用拳头教训那些坏小子;会耐心地陪他一遍遍练习发音,告诉他“小池,别急,哥相信你肯定能行”;会在父母因为他成绩不佳而皱眉时,揽着他的肩膀说“爸,妈,小池画画厉害着呢,将来肯定是个大艺术家”。

他的整个世界,有一大半的光,都来自于顾凛。

变故发生在那年夏天,一个闷热得让人心慌的午后。

顾凛拿到了国外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全家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父母计划着要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谢师宴,顾凛则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未来的留学生涯。

“小池,等哥在国外站稳脚跟,就接你过去玩!带你看真正的NBA!”顾凛揉着他的头发,眼睛亮得像星辰。

他记得自己当时笑得有多开心,用力点头。

那天下午,顾凛说和同学约好去打球,做高中时代最后的告别赛。出门前,还抢走了他刚拆封的一包薯片,笑嘻嘻地说:“回来加倍还你!”

那是顾凛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来加倍还你。”

可是,顾凛再也没有回来。

球场上,一次看似普通的碰撞,顾凛倒地后再也没能站起来。突发性的、未曾预料的先天性脑血管畸形破裂,医生说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就像被一道闪电精准劈中。

抢救室外的长廊,冰冷,漫长,像是没有尽头。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父亲瞬间佝偻下去的脊背,还有他自己,像被抽走了所有魂魄,只会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疯狂地祈祷,祈祷世界上真的有奇迹。

奇迹没有发生。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疲惫而沉重地摇了摇头。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家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样的沉寂和母亲永无止境的眼泪。顾凛的房间保持着原样,仿佛他只是出了个远门,随时会回来。可餐桌上,永远少了一副碗筷。

顾池的世界,也碎了。他的太阳,陨落了。留下的,是冰冷、黑暗和无尽的荒芜。

他开始变得沉默,不是因为口吃,而是因为无话可说。说什么呢?说什么能换回他的哥哥?他看着父母一夜白头,看着这个家支离破碎,内心充满了巨大的、无处宣泄的悲痛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荒谬的负罪感。

为什么走的不是他?

如果那天,他缠着哥哥不让他出门;如果他能提前发现哥哥有任何不适;如果……走的是他这个不够优秀、不够出色、总是躲在哥哥身后的弟弟,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父母不会那么痛苦,这个家,至少还能保住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太阳。

这种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他开始拼命练习说话,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直到喉咙沙哑出血。他想要流畅地表达,想要变得优秀,想要……填补哥哥留下的空缺,哪怕只是万分之一。他潜意识里觉得,如果他能做到哥哥那样,或许父母就能少痛苦一点。

他成功了,他克服了口吃,甚至变得能言善道。他努力考上好大学,努力找工作,努力赚钱,努力成为父母的依靠。

可是,没有用。

在父母眼里,他永远只是“顾凛的弟弟”。

饭桌上,母亲会看着他,眼神却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不存在的人,喃喃自语:“要是小凛在,他一定会……”

父亲会在看到他取得某项成绩时,欣慰一瞬,随即眼神又黯淡下去,低声说:“小凛当年如果……”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个永恒的提醒,提醒着父母他们失去了多么珍贵的宝贝。而他所有的努力,在已经逝去的、完美定格的哥哥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变得越来越“话多”,仿佛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驱散那如影随形的寂静和悲伤,才能掩盖住内心那个十六岁少年的无声哭泣。他用插科打诨、用玩世不恭、用滔滔不绝的话语,在自己周围筑起了一道屏障,隔绝那些同情的、惋惜的、以及父母那种带着巨大缺憾的目光。

他不再画画了,那个哥哥曾说他有天赋的领域。他选择了完全不同的、需要大量与人沟通的工作,仿佛是一种自虐般的证明。

他开始抗拒回家,抗拒面对那个永远弥漫着悲伤的家。他到处跑项目,把自己投入无休止的工作和旅途之中,像一只不敢落地的鸟。

他也不再轻易接受任何感情。介绍对象?联谊?结婚?他连自己心里的废墟都尚未清理干净,拿什么去承担另一个人的一生?他害怕建立新的羁绊,害怕再次经历失去的痛苦。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座孤岛,岛上唯一的居民,是一个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失去了哥哥的悲伤少年。

“自私?”

顾池将燃尽的烟蒂摁灭在露台的烟灰缸里,指尖有些颤抖。

他只是太痛了,痛到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满足父母“正常生活”、“含饴弄孙”的期望。他只是……还没有从失去顾凛的阴影里走出来,或许,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那句“那你们去找你们大儿子啊”,是刺向父母的刀,又何尝不是捅向他自己的?每一次提起,都是在血淋淋地撕开那道从未愈合的伤疤。

他知道父母也苦,失去长子的痛楚伴随了他们十几年。可他呢?他失去的,是曾经为他遮风挡雨的哥哥,是他青春岁月里全部的信仰和光芒啊!

夜风吹得他有些发冷。他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不让那滚烫的液体滑落。

哥……

他在心里无声地呼喊。

如果你在,该多好。你一定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你一定不会让这个家变成这样。你一定会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小池,别怕,有哥在。”

可是,没有回应。只有冰冷的夜风,穿过空荡荡的露台,像一声叹息。

顾池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深处那个上了锁的盒子。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试图找回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笑容满面的面具,却发现异常艰难。

他转身,离开露台,走向自己的房间。背影在空旷的走廊灯光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独和疲惫。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与回忆和噩梦纠缠的漫漫长夜。而明天,在沈念初面前,他必须再次变回那个“话多先生”,那个看似无忧无虑、只会插科打诨的顾池。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看似坚固的外壳之下,是怎样一片历经摧残、满目疮痍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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