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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烬余温

宋栀瑶这一病,便是昏昏沉沉,反反复复,缠绵病榻多日。

高热如同跗骨之蛆,时退时起,将她本就单薄的身子骨彻底掏空。

她时常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有时是云漓皇宫的繁花似锦,有时是谢睢温暖的笑脸,有时是城破那日的冲天火光与尸山血海,有时又是司旻那双偏执而痛苦的眼眸……

种种画面交织撕扯,让她在梦魇中挣扎呻吟,冷汗浸透了一层又一层的中衣。

兰香日夜不休地守在榻边,用温水一遍遍为她擦拭降温,喂进去的汤药,大半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太医来了几拨,诊脉后皆是摇头叹息。

只道“皇后娘娘此乃心病郁结,耗竭心神,兼之体虚气弱,药石之力,恐难奏效,需得静心调养,切忌再受刺激”,留下些温补调理的方子,便束手无策地退下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曾经尊贵无比,如今形销骨立的皇后,或许真的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湮灭在这座华丽牢笼中时,前线传来了陛下大胜、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

几乎是銮驾刚踏入宫门,司旻连衣服都未及更换,便径直来到了凤仪宫。

他依旧是那身风尘仆仆的玄色劲装,只是脸色比离去时更加苍白,唇色浅淡,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病态的憔悴。

显然,这场看似迅速镇压的叛乱,并非表面那般轻松。

他挥手屏退了战战兢兢的宫人,独自走入内殿。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满地狼藉的画纸已被宫人小心收走。

他走到榻边,垂眸看着那个深陷在锦被中的身影。

宋栀瑶依旧昏睡着,长发凌乱地铺在枕上,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瘦削苍白,下巴尖得可怜,眼下一片浓重的青影。

她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司旻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了她许久。

目光复杂地掠过她紧闭的眼睫,干裂的嘴唇,最终落在她露在被子外、瘦得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她原本那样良善,可如今却亲手杀了人,手段残忍得不像她。

一双眼中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情绪,有痛,有怒,有无奈,还有后怕。

就在这时,宋栀瑶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茫然过后,她的视线逐渐聚焦,落在了床榻边那个玄色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情绪,没有恨意,也没有惊讶。

宋栀瑶的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只是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司旻被她这样的眼神刺了一下,心头莫名一紧。

他移开视线,从大气不敢出的兰香手中,接过了那碗一直温着的汤药。

漆黑浓稠,散发着苦涩的药味。

他在榻边坐下,用玉匙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她的唇边。

“喝药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宋栀瑶没有张嘴。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苍白却依旧俊美凛冽的脸,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难掩倦色的眼眸。

良久,就在司旻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沉默以对时,她却忽然开口了。

声音虚弱得如同游丝,却带着执拗:“我杀了赵启明,乱了你的棋局,还毁了你的名声……”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如同钝刀子割肉:“为什么还不废后?”

司旻执匙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药匙又往前递了递,试图撬开她紧闭的唇。

宋栀瑶却猛地偏过头,避开了那苦涩的药汁。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支撑起一点身子,目光死死锁住他,执拗地追问,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病态的亢奋。

“司旻!不要装死,你告诉我!我杀了你的臣子!搅乱了你的朝堂!让你成了天下人口中的笑话!你为什么还不废了我?!为什么还要留着我这个祸害?!”

“是因为景聿吗?因为他是太子,不能有一个被废的母亲?还是因为你舍不得你这费尽心机才得来的帝后情深的名声?!”

她的质问,如同密集的冰雹,狠狠砸在司旻的心上。

端着药碗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碗中的药汁微微晃荡。

他依旧沉默着,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宋栀瑶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那股毁灭般的冲动愈发强烈。

她像是非要逼出一个答案,非要看到他痛苦,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证明她的恨意依旧鲜活。

“说话啊!司旻!你不是很能说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要留我在身边吗?!现在我成了这副鬼样子,我杀了人,我疯了!我让你颜面扫地!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不干脆废了我,或者杀了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带着歇斯底里的味道,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终于,在她那句“为什么不杀了我”脱口而出的瞬间,司旻一直强压着的某种东西,彻底崩断了。

因为止不住的颤抖,手中的药碗被猛地掼在地上。

“哐当——!”

一声脆响,瓷片四溅,漆黑的药汁泼洒开来,如同泼墨,污了光洁的地面。

几乎是同时,他身体剧烈地一晃,猛地俯下身。

一口殷红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那些碎裂的瓷片和深色的药渍之上。

红与黑交织,触目惊心。

“陛下——!”

一直守在殿外的戴怀恩听到动静,魂飞魄散地冲了进来,见到眼前景象,吓得腿都软了,连忙上前搀扶,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您的伤……太医!快传太医!”

司旻却猛地抬手,阻止了戴怀恩的呼喊和搀扶。

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唇边的血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色白得吓人,

唯有那双眼睛,如同燃着幽暗的火焰,死死地盯着榻上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的宋栀瑶,一错不错。

戴怀恩急得满头大汗,看着帝后二人之间那诡异死寂的对峙,又不敢违逆圣意,只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对宋栀瑶解释道:“娘娘!娘娘您就少说两句吧!陛下在战场上旧伤复发,一直强撑着……太医说了必须静养,不能动气啊娘娘!”

旧伤复发……

宋栀瑶怔怔地看着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看着司旻挺直着不肯示弱的背脊,脑中一片空白。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内心深处,一直是知道的,作为一个掌管天下人生死的君主,司旻比她父皇要合格很多。

他完成了天下大一统,将零碎的山河拼成整个,而后轻徭役,重农桑,休养生息,边境开互市,让因为战火而满目疮痍的江山一点一点焕发生机。

她以为他无所不能,以为他冷酷无情,却从未想过,他也会伤,也会痛,也会如此狼狈地在她面前呕出血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冲垮了她方才那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恨意依旧在,却仿佛被这摊鲜血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阴影,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司旻没有再看她,他缓缓直起身,尽管脚步有些虚浮,却依旧维持着帝王的威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翻涌的血腥气压下去后,对跪在地上的戴怀恩,也是对自己,沉声道:“朕无事。”

说完,他最后看了一眼榻上失魂落魄的宋栀瑶。

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看那满地狼藉,只是转过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出了凤仪宫。

那玄色的背影,在透过窗棂的夕阳光影中,被拉得很长很长,带着一种孤绝的苍凉,仿佛随时都会融于暮色。

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地上破碎的药碗、泼洒的药汁、以及那摊尚未干涸的、刺目的猩红,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宋栀瑶依旧维持着半撑起身子的姿势,目光空洞地望着司旻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兰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想要收拾地上的狼藉,却被宋栀瑶抬手阻止了。

“出去。”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兰香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殿门。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殿内陷入一片昏暗。

宋栀瑶缓缓躺了回去,拉过锦被,将自己紧紧裹住,连头也蒙了进去。

黑暗中,她仿佛还能闻到那浓郁的药味,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气。

恨吗?

自然是恨的。

可为何,自己会在看到他呕血的那一刻,传来一丝异样的感觉呢,似乎是悸动,又似乎是茫然?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摊血,像是一道深刻的烙印,烫在了她混沌的意识里,让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纯粹而决绝地,只怀抱着恨意。

灰烬尚有余温,死水已起微澜。

而这余温,这微澜,又将把这互相折磨、彼此禁锢的两人,推向怎样的未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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