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的春天,我再次告别郑家庄,西去长安。
这次不再是孤身一人。尔甲坚持同行,郑公派了两位经验丰富的老仆跟随,还备了礼物和文书,假托商队之名。
“切记,安全第一。”郑公再三叮嘱,“若事不可为,速速归来。”
赵媪连夜赶制新衣,絮絮叨叨:“长安不比汉中,天子脚下,规矩大着呢。少说话,多低头...”
我一一应下,心中却想着阿兄。一年过去了,他在太尉府可好?伤可痊愈?是否还记得有个妹妹在寻他?
再上路时,心境已不同往日。有了明确目标,脚步也轻快许多。
越近长安,流民越多。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
“关中又闹饥荒了。”老仆叹道,“听说人相食...”
我胃里翻搅,想起那年见到的惨状,更加担心阿兄。太尉府虽显赫,乱世之中能否吃饱仍是未知。
数日后,长安城墙在望。这次城门未闭,但守卫森严,盘查严格。
我们假称汉中郑氏商队,递上文书礼物。守卫掂了掂钱袋,挥手放行。
城内景象比去年更萧索。街道冷清,商铺多闭门,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面如菜色。
“先找地方落脚。”老仆经验丰富,带我们到相熟的客栈安顿。
次日,我开始实施计划——借送绣品之名,接近太尉府。
在汉中时,我苦练绣工,如今已能绣出精美的陇西风情图。太尉府女眷颇好此物,常托人采买。
我绣了幅《羌汉和睦图》,羌人牧马,汉人耕田,孩童嬉戏,其乐融融。尔甲看了都赞叹:“像真的似的!”
太尉府侧门,我递上绣品,门房起初不耐,见绣工精致,才通报内院。
片刻,个嬷嬷出来,打量我一番:“小娘子绣的?”
我低头应道:“是。听闻夫人喜好陇西绣品,特来献艺。”
嬷嬷仔细看绣图,点头:“倒是别致。等着,我禀报夫人。”
我心怦怦跳。若得夫人赏识,或能打听阿兄消息。
然而嬷嬷回来时面色冷淡:“夫人说绣工尚可,但题材不合时宜。赏钱拿去吧。”
希望落空。我却不甘心,试探问:“嬷嬷可知府上是否有位陇西口音的冯姓护卫?他妹妹托我带话...”
嬷嬷顿时变脸:“休得胡言!府中无此人!快走!”说罢砰地关门。
吃闭门羹,我却更确信阿兄在此——若无此人,何必如此紧张?
尔甲建议:“或可打听府中采买之人,许能套话。”
于是我们连日守在太尉府外,观察出入人等。发现个老厨娘每日清早出府采买,常与菜贩闲聊。
我扮作卖花女,接近老厨娘:“嬷嬷,买枝杏花吧,新鲜着呢。”
老厨娘瞥我一眼:“去去去,府中哪有余钱买花。”
我赔笑:“嬷嬷说笑了。太尉府高门大户,还在乎这点小钱?”
老厨娘哼道:“高门大户?如今都啃麸皮了!昨日宴客,连只整鸡都凑不出...”
她絮叨着府中窘迫,我趁机问:“听闻府上有位陇西口音的冯队率,护驾有功,想必待遇不同吧?”
老厨娘顿时警觉:“什么冯队率?不认得!”挎着菜篮匆匆离去。
又失败。但我们不气馁,继续蹲守。
三日后,转机出现。太尉府侧门抬出个伤兵,面色苍白,左臂包扎,却不是阿兄。
我心中一动,尾随抬人的兵士到伤兵营。
等兵士离开,我上前照料那伤兵,递上水囊:“军爷,喝口水吧。”
伤兵感激接过,喘息道:“多谢小娘子...”
我故作随意:“军爷是太尉府的?我有个同乡也在府中当值,叫冯栋,陇西人,可认得?”
伤兵眼神一闪,压低声音:“冯队率?他...他不在府中了。”
我心一沉:“去哪了?”
伤兵四下张望,声音更低:“上月调去翊军校尉部了。具体不详,只听说...听说涉及什么机密...”
还要再问,医官来巡房,我只得离开。
翊军校尉部?那是皇宫卫队,阿兄怎会调去那里?
回客栈与尔甲商量,他也觉得蹊跷:“皇宫戒备更严,如何打听?”
正发愁时,客栈掌柜插话:“小娘子找翊军校尉部的人?巧了,今日有个校尉部下值来打酒,常坐那桌。”指指角落。
我们如获至宝,守株待兔。
傍晚,果然来个军官打扮的人,面色疲惫,要了壶浊酒独饮。
我鼓起勇气上前:“军爷可是翊军校尉部的?小女子有事相询。”
军官瞥我一眼:“何事?”
“请问部中可有个叫冯栋的队率?陇西人,左边眉梢有疤。”
军官手中酒杯一顿,打量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妹妹,从汉中来寻亲。”
军官沉吟片刻,低声道:“冯队率确曾在此,但半月前调去美阳了。”
美阳!又是美阳!那地方仿佛诅咒,总与我的亲人纠缠不清。
“为何调去美阳?”我急切问。
军官摇头:“军务机密,不便透露。”说罢扔下酒钱离去。
线索又断。美阳如今是两军对峙的前线,危险重重。
尔甲劝我:“既是军务调动,想必无恙。不如先回汉中,从长计议。”
但我怎能放心?美阳战场,尸骨成山,阿兄去那里凶多吉少。
犹豫再三,我决定去美阳。尔甲叹道:“就知道劝不住你。”
我们再次北上。越近美阳,气氛越紧张。官兵设卡盘查,流民被驱散,战云密布。
至美阳城外,根本无法接近。两军对峙,箭弩张,偶尔有零星空战。
我们只能在附近村庄打听。村民大多逃亡,十室九空。
偶遇个老樵夫,听说找西凉军的人,摇头道:“别找了。上月大战,西凉军败退,死的死,俘的俘,没几个活的。”
我心如刀绞,仍不死心:“可知俘虏关在哪?”
老樵夫指指东面:“听说押往渑池了。但劝你别去,那里...唉...”
渑池!那是更往东的方向,已近中原。
尔甲面色凝重:“渑池太远,且是曹操地界,去不得。”
但我怎能放弃?阿兄可能还活着,可能就在渑池!
“我要去。”我坚定道,“尔甲,你回羌村吧,不必陪我涉险。”
尔甲瞪我:“说什么话!阿爷让我护你周全,岂能半途而废?”
于是我们继续东行。路上战乱更甚,到处是溃兵流寇,不得不昼伏夜出。
干粮将尽时,终于抵达渑池地界。这里刚经历大战,城外设有关押俘虏的营区。
我们假称寻亲,接近营区。守营兵士盘查甚严,根本不让靠近。
“每日死那么多,哪记得名字?”兵士不耐烦道,“去那边坟场找吧!”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们看到大片新坟,木牌林立,望不到头。
尔甲拉住我:“别去...看了难受...”
但我挣脱他,一步步走向坟场。必须确认,阿兄不在其中。
坟场弥漫着尸臭,乌鸦盘旋,野狗啃食。我强忍恐惧,一个个查看木牌。
冯姓不多,但有几个。每个冯姓木牌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看到阿兄的名字。
日落时分,几乎查看完所有坟冢,没有冯栋。我稍松口气,却更迷茫——阿兄到底在哪?
回营地途中,遇到个运尸的老兵。我上前打听,递上最后一块饼子。
老兵狼吞虎咽吃完,抹嘴道:“冯栋?听着耳熟...哦!是不是那个高个子,左眉有疤的?”
我激动点头:“正是!军爷可知道他下落?”
老兵叹气:“可惜了。那小子是条好汉,被俘时不降,挨了三刀还站着。后来...后来被曹操的人带走了。”
曹操!如今势力最大的军阀!
“带去哪了?”我急切问。
老兵摇头:“说不准。许昌?邺城?大人物的事,咱哪知道。”
线索再次指向远方。许昌、邺城,那都是千里之外的中原腹地。
尔甲面色凝重:“阿宝,不能再往东了。那是曹操地界,我们羌人过去太危险。”
我知他说得对。乱世之中,羌汉隔阂甚深,尔甲随我去中原确实冒险。
但让我放弃寻找阿兄,实在不甘。
犹豫之际,尔甲忽然道:“或许...或许我阿爷有办法。他认识些走中原的商队,或可托人打听。”
这倒是个主意。老村长见多识广,或许真有门路。
于是我们折返羌村。老村长听说经过,捻须沉吟:“曹操地界...倒是有条商路,但风险极大。”
他告诉我们,有支羌汉混合的商队常走陇西-中原线路,领队叫俄何,是他旧识。
“俄何精明可靠,或可托他打听。”老村长道,“但需等下次商队归来,约莫月余。”
我只能按下焦急,在羌村等待。每日帮羌妇干活,学习羌语,听他们讲述羌人传说。
尔甲常带我上山采药,指认各种草药功用。他说羌人医术与汉人不同,更重自然疗愈。
“这是止血草,这是退热花...”他如数家珍,“阿爷说,医者仁心,不分羌汉。”
我想起伤兵营的小草,深有同感。
月余过去,商队仍未归来。我日渐焦虑,夜不能寐。
一夜,又梦见阿兄。他在黑暗中奔跑,浑身是血,回头喊:“阿宝快逃!”
惊醒后冷汗涔涔,不祥预感萦绕心头。
次日,我求老村长:“不能再等了。我想自己去许昌。”
老村长摇头:“孩子,中原路远,兵荒马乱,你如何去得?”
正争执时,尔甲匆匆跑来:“商队回来了!但...但损失惨重!”
我们赶到村口,只见商队残破,人马稀少,个个带伤。
领队俄何左臂包扎,面色沉痛:“路上遇乱兵,货丢了,人也没了一半...”
待他稍事休息,我上前打听阿兄消息。
俄何听说找西凉军俘虏,摇头道:“小姑娘,劝你死心吧。曹操对待俘虏...唉,没几个能活的。”
我心一沉:“为何?”
“要么充军前锋,要么充作苦役,都是送死的活。”俄何叹道,“尤其是西凉军的,更没好下场。”
最后一线希望破灭。我怔在原地,浑身发冷。
俄何有些不忍,又道:“不过...上月我在许昌,倒听说件奇事。有个西凉军俘虏武艺高强,被曹操看中,收为亲兵...”
“可知姓名?”我急切问。
俄何摇头:“只听说姓冯,使长枪,左眉有疤。”
是阿兄!定是阿兄!
峰回路转,我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他在许昌?”
“应是。但曹操亲兵,外人根本见不到。”俄何道,“小姑娘,听我一句劝。即便真是你兄长,如今在曹操麾下,相认反害了他。”
如冷水浇头。是啊,若阿兄真在曹操帐下,我贸然相认,岂不坐实他与西凉军的关系?
乱世之中,一步踏错便是杀身之祸。
我失魂落魄回到房中,对着阿父留下的桃木梳发呆。
“阿父,阿宝该怎么办...”我喃喃自语,“明知阿兄可能活着,却不能相认...”
尔甲轻声劝道:“至少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得曹操赏识,应是好事。等风头过去,再找机会不迟。”
老村长也道:“孩子,乱世求生不易。你兄长既得机遇,莫要因小失大。”
道理我都懂,但心中酸楚难以言表。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有了阿兄消息,却只能遥望不得相认。
那夜,我独坐村外山坡,望向东面星空。许昌应在那个方向,阿兄就在某颗星辰之下。
“阿兄,保重。”我轻声道,“阿宝会等你平安归来。”
羌笛声起,悠远苍凉,如泣如诉。
“春风摇,那个柳叶俏,燕子点水绕...”我不自觉哼起童谣,泪流满面。
尔甲默默走来,递上件羌袍:“天凉了,回吧。”
我擦泪起身,最后望一眼东方。
回到羌村,我大病一场,高烧三日,胡话不断。老村长亲自采药诊治,尔甲日夜守护。
病中,我常梦见家人。阿母蒸糕,阿父教书,阿兄练剑...醒来却只剩空荡羌帐。
病愈后,我决定回汉中。既然暂时不能与阿兄相认,留在羌村也无益。
老村长理解我的决定,让尔甲送我回郑家庄。
临行前,他赠我羌族护身符:“孩子,记住:无论羌汉,都是天神的子民。愿天神保佑你找到家人。”
我郑重谢过,与尔甲踏上归途。
回程路上,我沉默许多。尔甲试图逗我开心,讲羌族笑话,唱羌族情歌。
我勉强笑笑,心中却想着阿兄。他在许昌可好?可还记得故乡?可曾梦见过阿宝?
路过陈仓时,我们遇到队西凉溃兵,抢掠百姓。尔甲护我躲藏,目睹惨状。
“为何要互相残杀...”我颤声问,“都是苦命人...”
尔甲沉默片刻,道:“阿爷说,饥饿让人变成野兽。”
是啊,乱世之中,人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哪还顾得上仁义道德。
但我想起阿母的话:“越是乱世,越要守住本心。”
回到郑家庄,众人见我平安归来,欣喜万分。赵媪抱着我哭:“瘦了!又瘦了!”
郑公听说阿兄消息,抚须道:“在曹操麾下未必是坏事。乱世之中,能得赏识便是机遇。”
我稍感宽慰,但仍难释怀。
日子回到从前。我教孩子们识字,帮赵媪干活,与郑姝绣花。但心中总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每逢月圆,我总望向东面,默默祈祷阿兄平安。
有时收到尔甲捎来的羌村消息,却再无阿兄音讯。他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消失在中原的纷乱中。
建安三年冬,汉中落雪。我站在庄口,看雪花纷飞,想起渭南那个葬下阿父的雪天。
三年过去了,我找到了阿兄,却不得相见。阿母依旧下落不明。
“阿母,你在哪...”我对着飞雪轻语,“阿宝好想你...”
雪中仿佛传来阿母的歌声:“月亮照不到啊我的小阿宝...”
我泪如雨下。
郑姝寻来,为我披上斗篷:“阿宝姐,回屋吧,莫着凉。”
我擦泪转身,最后望了一眼雪中东路。
乱世茫茫,亲人离散。十五岁的阿宝,在等待中渐渐长大。
而寻找的路,还在继续。永远继续。
建安二年的羌村之夜,火光在帐中跳跃,映照着俄何疲惫而沧桑的面容。他啜了一口马奶酒,继续讲述中原见闻。
“曹操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势头正盛。”俄何道,“听说去年迎献帝于许昌,如今朝廷政令皆出曹氏之手。”
我忍不住问:“那...其他诸侯呢?江东孙氏,河北袁氏?”
俄何有些惊讶地看我一眼:“小娘子倒是关心天下大势。”他继续道,“孙策在江东势头很猛,人称‘小霸王’,听说已据有吴会之地。其弟孙权年少,但据说也很了得。”
“那...刘备呢?”我想起在伤兵营听过的名字,“就是那个号称汉室宗亲的?”
俄何嗤笑一声:“刘备?颠沛流离之辈耳。先依公孙瓒,后投陶谦,陶谦死又附吕布。如今...”他想了想,“听说在曹操麾下混个虚职,整日种菜韬光养晦。”
帐外风声呜咽,尔甲添了根柴火,火光噼啪作响。
“关中有何消息?”老村长更关心近况。
俄何面色凝重:“李傕郭汜内讧,两军在长安附近交战,百姓遭殃。马腾韩遂时而联合时而相攻,凉州乱成一锅粥。”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最惨的是百姓。董卓乱时,洛阳迁往长安的百姓数十万,如今十不存一。不是死于战乱,就是饿死疫死。”
帐中一片沉默。我想起长安街头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搅。
“听说...”俄何声音更低,“人相食已不鲜见。有易子而食的,有掘坟食尸的...简直人间地狱。”
赵媪给我的那块糖糕突然在怀中变得沉重。乱世之中,一口吃食就是一条性命。
“朝廷不管吗?”尔甲问。
俄何冷笑:“朝廷?献帝自身难保。曹操虽挟天子,但重心放在对付袁绍吕布,哪顾得上关中百姓。”
老村长长叹:“苦的都是黎民百姓啊。”
那夜我久久不能入眠。帐外风声如泣,仿佛无数冤魂在哭诉。
原来在这乱世,英雄辈出,诸侯争霸,但百姓的苦难从未改变。阿兄即便在曹操麾下,也不过是乱世中的一枚棋子。
次日,我向俄何详细打听许昌情况。
“许昌如今是曹操大本营,守卫森严。”俄何道,“尤其是曹操的亲兵营,据说在城西禁苑,外人根本接近不了。”
他看我一眼:“小娘子,听我一句劝。即便你兄长真在曹营,也莫要贸然相认。曹操多疑,若知你兄长与西凉军有旧,恐生变故。”
我心中凛然。是啊,乱世之中,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那...该如何是好?”我问。
俄何沉吟片刻:“若真欲打听,或可托商队捎信。我在许昌有相识的驿丞,或可代为转交。但能否送到,全看天意。”
一线希望。我急忙修书一封,简单说明身份,询问阿兄近况,却不敢提及太尉府等敏感事由。
“切记,若回信,万不可直接寄到汉中。”俄何嘱咐,“可寄到羌村,由我转交。”
我感激不尽,将身边最后一点值钱物件——郑姝送的银簪——赠予俄何作为酬谢。
俄何推辞不过,收下道:“小娘子放心,俄某定当尽力。”
等待回信的日子漫长而煎熬。我留在羌村,每日帮羌妇干活,学习羌语医术,心却飞到了千里之外的许昌。
尔甲常带我上山,指认草药,讲述羌族传说。他说羌人信仰天神,认为万物有灵。
“阿爷说,战死的人会变成鹰,守护活着的人。”尔甲指着一只盘旋的山鹰,“说不定你阿父阿母也在看着你呢。”
我望着苍鹰,心中稍感慰藉。
一月后,商队再次出发前往中原。我目送他们远去,祈祷信件能平安送达。
又两月过去,商队归来,却带来坏消息:许昌戒严,信件无法送达。
“曹操正与张绣交战,听说折了长子曹昂和爱将典韦。”俄何道,“全城戒备,外人根本进不去。”
希望再次落空。我怔在原地,如坠冰窟。
尔甲安慰道:“至少知道你兄长应当安全。曹操既用他,必会保全。”
老村长也劝:“乱世消息不通是常事。或许过些时日就有转机。”
我只能强打精神,继续等待。
建安三年春,我决定先回汉中。在羌村虽好,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临行前,老村长赠我一本羌药图谱:“孩子,你于医术有天分,望你善用此技,救人苦难。”
尔甲坚持送我回郑家庄。路上,他告诉我一个秘密:“阿爷说,若你真想去中原,或可扮作羌医。中原战乱频仍,医者总是受欢迎的。”
我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办法。若我能以医者身份行走中原,或许真能接近许昌。
回到郑家庄,众人见我归来,欣喜异常。赵媪摸着我的脸哭道:“瘦了!羌地的风沙怎这般厉害!”
郑公听说经过,沉吟道:“学医倒是条正路。庄中正好缺医者,你可先在此练习,待技艺纯熟,再图后续。”
于是我在郑家庄安顿下来,白日学习医术,帮庄中人看病,晚间研读羌药图谱。
郑家庄有个老郎中,姓华,听说我曾在前线伤兵营帮忙,便倾囊相授。
“医者父母心。”华郎中说,“无论贵贱羌汉,皆当一视同仁。”
我铭记在心,刻苦学习。或许有朝一日,真能凭此技行走中原,寻找阿兄。
期间,偶尔有关中消息传来。听说曹操大败袁术,吕布夺徐州又失徐州,刘备投曹操又叛曹操...天下大势,变幻莫测。
每当听到许昌消息,我总会格外留意,但再无阿兄音讯。
建安四年冬,汉中大雪。我站在庄口望向东面,许昌应在那个方向。
“阿兄,你还好吗?”我对着风雪轻语。
风中仿佛传来回答:“阿宝...活下去...”
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见阿兄身影,披甲持枪,立于风雪之中,目光坚毅。
“我会活下去。”我擦泪坚定道,“也会找到你。”
雪愈下愈大,覆盖了道路,覆盖了远山,却覆盖不了心中的希望。
乱世茫茫,前路漫漫。十六岁的阿宝,在医术中找到了新的方向。
而寻找亲人的路,将以另一种方式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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