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渠,你把手搭在白女士肩膀上…可以了,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爸,这不是开会,你别板着脸,笑一笑。”
“OKOK,大家都别动了。”
向明月设置好定时后,立马飞奔到自己的站位,他抬手揽住贺童心,“听我口令三、二、一……”
“茄子!”
向爷爷在向明月七岁那年去世,此后不久,向卓远也因为工作调动离开了安茵县。热闹的家里骤然冷清,向奶奶时不时便要拿出仅存的全家福唉声叹气。
向明月撞到过几次,也每次都会把向奶奶逗笑,可言语的安慰是暂时的,向奶奶下一次拿起全家福,还是会伤心。
彼时年幼,不懂物是人非的无奈,也不懂星离雨散是人生常态。向明月只把它当做烦恼,告诉了比他还小的贺童心。
贺童心递上了歪歪扭扭的、五颜六色的彩绘画纸,“我的全家福给奶奶看。”
“绿色是爸爸,红色是妈妈,蓝色是向叔叔,粉色是白阿姨,紫色是奶奶,棕色是爷爷,手牵手的小男孩,是哥哥和我。”
头顶翘起的小发揪一摇一晃,明亮亮的眼睛又大又圆,粉嘟嘟的奶团子,比楼下王伯家的小孙女还可爱。
向明月掐着奶团子的下巴,“吧唧”就是一口,“小渠,我们一起拿给奶奶。”
奶团子瞪着眼睛捂住了脸颊,“今天不可以亲亲。”
“为什么呀?”向明月手指勾着小发揪卷来卷去的,“小渠今天不喜欢哥哥吗?”
“不是。”奶团子奶声奶气顶进了向明月怀里,“哥哥今天没有给小渠奖励糖果,给糖吃才能给亲亲。”
“哈哈,一会儿就给你吃……”
向奶奶收到两个孩子送来的全家福,心里暖融融的开心,大手一挥就是两根棒棒糖。
向明月看着脸颊鼓鼓的贺童心,心里也特别高兴,当下便告诉了白宋初这件事。白宋初心思细腻,那年回家就约了摄影师,带着一家子去拍照。
前几年外出拍摄,各种各样的相片存了不少,且每次都大动干戈一番,向奶奶觉得没必要,可以隔几年再拍一次。白宋初却觉得大家每年都有变化,尤其是向明月,一年一个样,应该都记录下来。
交流的最终结果,是向卓远买了个相机,由向明月学习使用后,为大家拍摄。
今年,是全家福连续的第十年。
也是贺童心参与的第四年。
他望着玻璃橱柜中摆放整齐的相框,听着耳边吵吵闹闹的说笑,嘴角梨涡不自觉加深。
真好啊!
他想,向明月真的很好,带他走进了另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
“傻乐什么呢贺小渠!”一句话唤回跑偏的思绪,贺童心愣愣看向声音来源,“怎么了?”
向明月弹他脑门,“高兴什么呢?”
“就……随便高兴一下啊。”贺童心仰着脑袋,“大年三十,我不能高兴吗?”
“能。”向明月笑着揉乱了手底的头发,“该包饺子了,你教我。”
贺童心撇嘴,“你是大少爷,学不会这种东西的。”
“讽刺我?”向明月把贺童心脑袋夹在了胳膊底下,拖着人往厨房走,“不听话的小奴隶,早晚休了你。”
除了往年的西葫芦素三鲜、白菜猪肉、鸡蛋虾仁三种馅料,向奶奶还特意调制了鹿肉馅,说是小渠喜欢,瞧着昨天吃了挺多。
不!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贺童心心里苦兮兮,但为了不扫兴,他还是在某人憋笑的表情里,表示自己会多吃点儿,不辜负向奶奶的好意。
五人一起出动,厨房便十分拥挤,所以分成了两拨,向奶奶她们在餐厅,而向明月和贺童心留在厨房。
没了大人,向明月说话也是毫无顾忌,他擀着奇形怪状的饺子皮,嘴里一刻也不闲着,“小奴隶,这个行不行?”
贺童心:“……”
再顺着擀两下都能当裤带面了,他眼帘半掀瞅着向明月认真的面庞,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份积极进取的心,“再圆一点儿就完美了。”
“好。”向明月不疑有他,拿着面杖来回比划几下后,直接放弃面杖,上手揪了。
贺童心:“……”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见怪不怪的贺童心压根没指望猪队友,他自顾自包着手里的饺子,时不时夸一夸向明月,相比以前的鸡飞狗跳,此刻和谐多了。
白宋初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熟悉,她压低声音凑近了另外两人,“你们看,小渠像不像哄小孩呀?”
向奶奶乐呵呵笑道,“他两小时候缠着我要包饺子,我就是一人一块面团,这样哄着的。”
“哈哈哈!”三人听了一起大笑。
向明月嘟囔,“小奴隶,她们说啥呢,笑得好开心呀。”
“不知道。”贺童心也瞅了眼厨房外,瞧着无人注意,赶紧从裤兜掏出了一把纸巾包裹的硬币,“你再洗洗,我给你包进饺子里。”
大年三十的饺子会包硬币,吃到硬币代表新的一年财源滚滚、富贵吉祥。以前向明月运气不好,总也吃不到硬币,所以贺童心学会包饺子后,总会偷偷包几个带有暗号的饺子给向明月。
向明月掂了掂重量,小声问,“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贺童心声音也小小的,“你就假装只吃到一个,别露馅了。”
“嗯嗯。”向明月又没忍住,掐了把贺童心脸颊,“鬼点子真多。”
“别摸我脸。”贺童心抬起胳膊擦脸,“你一手的面粉。”
向明月笑,“贺小渠,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就…就……”贺童心不好意思了,耳垂染上薄红,“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呗。”
真的好纯情啊!向明月眉眼弯弯,“真想把你揣兜里,走哪带哪。”
“肉麻!”贺童心忽视自己爆红的耳垂,无视自己上蹿下跳的心脏,强装镇定没话找话道,“硬币全包鹿肉里了。”
“为什么?”
洁白毛衣包裹下的脖颈开始发烫,贺童心双手交合,胖圆饺子成型的瞬间,羞耻心到达顶峰,他咬牙道,“你明知故问。”
煮熟的虾都没贺童心红。向明月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放心,哥会替你吃的。”
嘚瑟的语调,逗弄的神情,薄脸皮的贺童心对上厚脸皮的向明月,总会乱成一团。他平复着难以平复的心情,恶狠狠找补道,“向明月,你的饺子皮好丑!”
……
饺子煮好,热菜凉菜上桌,年夜饭即将开始时,贺童心收到了文倩茹的消息,问他在哪,让他赶快回家。
贺童心盯着简短的两行字,有片刻无言。
很奇怪,他分明是盼望文倩茹归家的,可又在此刻,觉得文倩茹的归来不合时宜。他甚至开始希望自己没有发现文倩茹回来过,这样就可以假装没有看到消息,继续沉浸在热闹喜庆的大年三十里。
可现实是,他从向明月那里得知了文倩茹会回家的消息,向明月也迅速发现了他的异常,“文阿姨回来了?”
“嗯。”贺童心点头,“我得回去了。”
接着不等向明月说话,他便起身告辞,“叔叔阿姨,向奶奶,我妈回来了,下次有机会再陪你们吃年夜饭。”
“哎,饺子都盛好了。”向奶奶说,“别走了,把你妈妈喊来一起吃饭吧。”
“今天就不了,我们明天再来。”
贺骏与文倩茹工作繁忙经常不在家,在家又会无止休的争吵,所以贺童心大部分时间都由向奶奶照看。
也因此,每当过年,文倩茹就会携带礼品上门拜访向奶奶,表达感谢之情。不过一般都在除夕夜后,毕竟一家团聚的时刻,外人不便打扰。
向奶奶想到这一层,又想起文倩茹好久没回家了,也不好多加阻留,于是松了口,“那明天一定要来。”
“好的。”贺童心笑着应下,临走前下意识望了眼向明月,见人自顾自吃着饭,瞧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以为是自己突然离开惹人扫兴,他迟疑了一下,隐藏在桌底的脚尖轻轻碰了碰向明月鞋子,状似安抚,“明月哥,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向明月嘴里噙着两颗硬邦邦的硬币,满不在乎道,“嗯。”
人走后,向明月就去了厨房,他吐出嘴里含了许久的硬币,拿水冲洗干净后,包裹纸巾揣进了裤兜。再落座,嘴边的笑意浅淡不少,只一个劲闷头吃饭。别人和他说话,也敷敷衍衍地左耳进右耳出。
向卓远打趣,“小媳妇回娘家,半大小子愁死娘!”
白宋初低笑,“可不是嘛,见不着小渠,饭都不香了。”
“什么啊!”向明月撇嘴,“你两加起来半百的人了,在这编排我跟贺小渠,合适吗?”
“这哪是编排!”向卓远感叹,“我本来都把小渠当准儿媳了,谁知突然摇身一变,从漂亮小姑娘长成小伙了!真真可惜啊!”
向明月闻言,脑海浮现出头顶扎着小发揪的贺童心,小团子软软糯糯粉粉嫩嫩的,一眼看过去都当是漂亮闺女,他爸这个大老爷们尤其稀罕,一下班就抱着出门散步,和他那一帮子兄弟同事炫娃。
那时候向明月刚上小学,作业任务量上去,暂时抽不出时间陪贺童心玩。而等他适应小学生活后,贺童心已经被他爸的“钞能力”征服。
是的,小白眼狼为了零嘴,毫不犹豫选择了跟着向卓远。
向明月气炸了,憋着一肚子火气两周没理贺童心,见了他爸也夹枪带棒的没一句好话,有时甚至会重拳出击。向卓远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实在受不了,寻求白宋初帮助后才明白事情原委。
买了一堆零食与玩具,又做了一堆承诺,无果。
直到白宋初出了主意,让他带着贺童心主动去找向明月,并就此事道歉后,亲儿子才愿意跟他和平共处。
这段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离开安茵县后,向卓远每每想到贺童心,潜意识里都把他当女孩看待。直到近几年少年发育越来越成熟,固有思维才渐渐松动。
不过可惜归可惜,他有时还挺庆幸贺童心是个男孩。
毕竟自家儿子有多混蛋他还是知道的。真要是个女孩,保不齐搞出什么大事来!
向明月对他爸的想法不感兴趣,脑海里进进出出一直是卡哇伊版贺小渠与刚才双颊沾染面粉的贺小渠。他几乎没有考虑,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聊天的间隙,说出了自己忽然而生的想法,“能不能,让贺小渠跟我上同一所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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