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大人们聚在一起打牌打麻将,小孩们在院子玩耍放鞭炮。
文泽嘉嫌他们闹腾,躲在房间里打游戏。
贺童心也想和他一起躲清静,可外婆给了他一把仙女棒,让他陪小萝卜头们一起玩。
他是不放烟花的,但不好拒绝老人家的心意,只能拿着仙女棒,看哪个小孩手里空了,赶紧塞过去。
外婆看见了,以为他是不愿意和小孩们抢着玩,连连夸他懂事,说着又给塞了一把,说烟花很多,敞开了怀玩。
旁边一个小男孩看见,主动跑了过来,“哥哥,你用我的打火机。”
“谢谢,我不用。”
听到他拒绝,小男孩做出了一个鄙夷又挑衅的神情,“你是不是不敢?”
“我……”
没等贺童心否认,小男孩又吐着舌头说,“你连豆豆都害怕,胆小鬼!略略略~”
豆豆就是拴在院门口的大黑狗,他刚分发烟花的时候,都是躲着豆豆走的。所以这小男孩是看见了故意来嘲笑他的?!!
有些讨厌。
贺童心想,向明月小时候从来不这样!
懒得同小孩子多费口舌,他蹲在门口台阶上,直接点燃了一束仙女棒。火光噼里啪啦四溅,像一颗又一颗小星星。
而乡村的夜晚很黑,不需要把头抬很高,就能隔着像星星一样的烟花,看到真实的漫天繁星,以及悬挂在天际的,最为耀眼的皎皎明月。
他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向明月提到的遗憾。
那年仙女棒写字很流行,他一时兴起,也在广场的路边摊上买了一盒仙女棒。
他让向明月站在两米外,看他比划然后猜字。
向明月很配合,但当第三根时,他刚写完一个字,向明月就冲了过来,将仙女棒一把夺走要扔。
他还懵着没回神,就听仙女棒刺啦一声,燃到根部烫到了向明月的大拇指。
向明月受伤了,第一反应却是拎起他的手检查。
他那时候很笨,大脑一片空白,傻愣愣反应好久,才意识到向明月的手烫伤了。
他不知道烟花烫伤有多痛,但他试过200度的空气炸锅,只是碰一下,就能把手烫出一条红痕,火辣辣的痛。而向明月烫坏的皮肤,只会比那一个小红痕更疼。
他嘴上说着向明月活该,说着向明月乱管闲事咎由自取,可归根究底,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贪玩,买了路边的三无产品,向明月根本不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小孩。"贺童心打开手机摄像头,朝一旁的小男孩露出和善微笑,“帮我拍个视频呗。”
“拍什么?”
“我、和烟花”
绿色的塑料打火机点燃火苗,贺童心对着手机的方向,挥舞仙女棒,一笔一画,重新书写了岁月仓皇里,来不及落笔的最后两个字。
——明月
敷了那么久的烫伤膏,存在了那么久的疤痕,痛了那么久的向明月,有点儿遗憾才会长记性。
可全世界最好的向明月,贺小渠怎么舍得让他遗憾。
录像发过去没多久,向明月的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
贺童心从闹哄哄的房前台阶,挪到了院门口的大红灯笼下。
“哥!你看录像了吗?”
“看了。”向明月趴在书桌前,离手机太近,整个屏幕都是他的脸,“你说的不许玩烟花,怎么背着我偷偷玩。”
“一小下而已啦!”贺童心笑着问,“好看吗?”
“好看。”向明月说,“就是屏幕有点儿晃,没认出来你比划的东西。”
“啊?我检查过了,挺明显呀。”
“那是因为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所以感觉明显。”
“这样吗。”贺童心有点点失落,“看不出来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你勾起我的好奇心了。”向明月问,“比划的什么?”
贺童心脚底有颗小石子,他轻轻踢着,“忘了。”
“你是鱼啊,七秒的记忆。”
“对啊!”贺童心把石子踢进了不远处的雪堆里,“我是一条鱼,你就是一头熊。”
向明月没忍住笑了,“你拐弯抹角骂我熊瞎子呢!”
“我没有。”
“你就有!”
“我……你幼稚。”贺童心皱起眉,“没看出来,还猜不出来吗?”
向明月瞧着那绷紧的嘴巴,感觉再逗下去,某人就要恼了。他刻意压低声线,用有些讨好的语气说,“其实看出来了,但是…我更想听你亲口说。”
“……你又骗我。”贺童心眉间依旧皱着,可嘴角的弧度却很细微的上扬了一下,“骗子,我不说。”
“说一下嘛。”向明月耍无赖,“小渠,你就说一下嘛。”
贺童心把手机挪远了,“哥,你这样很恶心。”
“那我都恶心的撒娇了,你是不是也能放下羞耻心,亲口说给我听。”
“不说。”贺童心很坚定,“我都圆你一个遗憾了,你怎么还好意思提其它要求。”
向明月振振有词,“因为我不像你,我没有羞耻心。”
贺童心:(¬_¬)
本想就此打住的向明月,看着贺童心这个搞怪又搞笑的斜眼小表情,话一开口,又不知不觉开始逗人,“当着面说不出口,那我把摄像头遮住,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说着,抬手盖住了摄像头,“别磨叽,快说!”
屏幕变成黑漆漆,只有右上角的小框亮着,露出贺童心的脸,还有他身后的红灯笼,“那话又土又腻歪,我说完你肯定笑话。”
“不会!”向明月的声音很温柔,“我听完会很高兴。”
贺童心迟疑着,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抬手盖住摄像头,凑近手机,声音细弱蚊蝇,“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向明月。”
当注意力集中在特定事物时,世间是安静的。由此,向明月清晰听到了这句话。
他移开手掌,重新露出脸,一双深邃又漆黑的眼珠认真望着手机,“我喜欢你的烟花。”
看不到贺童心的表情,但向明月猜测,他坦率的回答,一定让手机对面的脸颊变红了。
越真挚,越羞于表达。
越感动,越羞涩难言。
与乱写的草稿纸一样,这是贺童心在与他分离的岁月中,所沾染的陋习。
因为没有人纠正,所以成了无法更改的坏习惯。
而恰恰,向明月是一个合格且称职的哥哥,他不介意花费一些时间与精力,帮助贺小渠戒掉这些坏习惯。
“几点回家?”向明月看了眼时间,又望向黑乎乎的屏幕,“已经九点了,还不出发吗?”
要不是向明月提起,贺童心差点儿忘记这件事。他挪开挡着摄像头的手,脸颊在大红灯笼的映衬下微微发红,“今晚不回去了,外婆想让妈妈多留几天。”
“不回来?”向明月眼神很明显变化了,盛满的笑意在眼睛渐渐眯起的动作里,被不满取代。
贺童心近距离观察着向明月的表情变化,知道这是闹脾气的前兆,他决定先发制人,提前说点儿好话安抚向明月的情绪。
然而刚喊出一句“哥”,安抚计划就被突然出现的文泽嘉打乱。
“心心,找你好久了,原来在这啊!”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贺童心下意识将发着光的手机塞进衣兜,转身礼貌打招呼,“泽嘉表哥。”
文泽嘉笑了下,“这称呼…我那会儿就想说了,听起来特别扭,你要不直接喊我哥吧!”
贺童心点头,“好的,表哥。”
“一下顺耳多了。”文泽嘉说出来意,“玩游戏吗?王者。”
贺童心还惦记着兜里的向明月,“不了吧,我比较菜,会拖后腿。”
“没事,哥带你。”文泽嘉抬起胳膊,搭在了贺童心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发现你好腼腆啊!咱两还得一个屋相处好几天呢,你总这样相敬如宾的,我会很难受,所以一会儿打游戏放开点儿,随意点儿啊!”
他自顾自说着,把贺童心往房间带。
贺童心无奈跟着,兜里的向明月也只能暂时搁置。
外婆家是自建楼,文泽嘉的房间在二层最右边,两人到门口时,文泽嘉忽然想起充电线还在一楼,他朝贺童心匆匆说了一声,便迅速跑下楼去取东西。
贺童心半只脚踏入门槛,闻言又收了回来。房间主人不在,他也不好一个人呆里边。
转身站门边,贺童心摸出手机,想要给向明月发个消息,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可手机拿出来就傻眼了,这么长时间,向明月居然还没挂断!
他只诧异了一瞬,就立马扬起微笑,打算赶快趁机实现安抚计划,可一句“哥”刚冒出,对面屏幕黑了。
向明月把视频通话挂了。
贺童心:“??!”
得!不用安抚了,这人已经开始闹脾气了。
叹着气把手机按灭,不到一秒,贺童心又重新解锁。
按住语音键,他语气极尽讨好,“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游戏?我太菜了,需要你保护。而且我后脑勺还有一丢丢痛,打这种游戏太废脑,我担心晚上疼痛加重会睡不着。”
卖乖或许没用,但卖惨一定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果然,对话框很快弹出了新消息。
向明月:[不是说抹药了,不疼?]
“现在药效过了。”贺童心随口搪塞,接着又开始卖乖,“其实…我本来想拒绝表哥,继续和你聊天的,可接下来几天都得借住在他房间,我就没好意思说。虽然表哥挺热情,人也挺好,但我还是更想和你一起玩。”
“哥,你想和我一起玩吗?”
问完,文泽嘉也上楼了。
没等向明月回答,贺童心直接告诉文泽嘉,想再带一个技术好的朋友。
听到技术好,文泽嘉自然是点头同意,并表示非常欢迎。
恰好此时手机振动,不用想就知道是向明月的回复。
贺童心低头看手机,看到了只有一个图标的简短消息:。
绿茶热气腾腾,是内涵他刚才那一段话。贺童心绷不住笑了,他打字问,“哪里茶了?”
向明月回:每一个字,都茶
嫌弃万分的向明月在游戏里大杀四方,一波开局五杀的炫丽操作,让文泽嘉的兴致空前高涨,扬言要通宵。
而贺童心,早就想去睡觉了,但顾虑着自己是借住,不好意思扰人兴致,于是纠结来纠结去,纠结到了第六局。
以为要结束了,结果又听到通宵,困倦的大脑愈发昏胀,本该万无一失的大招毫无悬念放空。
救援不及时,向明月丝血被杀,他也紧随其后阵亡。
等待复活的时间,他私信向明月道歉,向明月却没像往常一样打趣他,而是问道:一点半,是不是瞌睡了?
贺童心努力睁着眼睛:是,好想睡觉。
刚说完,队伍语音响起,向明月声音清冷平静,一点儿也没有打游戏的欢快感,“表哥,心心今早磕到头,有些严重,你让他别玩游戏,赶快去睡觉休息。”
“好。”觉得4V5也能赢得文泽嘉爽快点头,开着麦便催促贺童心,“心心别玩了,睡觉去!”
“嗯。”如听圣旨般,贺童心飞速退出游戏,也没空搭理向明月对文泽嘉和自己的称呼,爬去床上睡觉了。
彻底睡着前,他迷迷糊糊听到了文泽嘉很小声说:心心已经睡着了。好吧,那明天继续。
贺童心想,向明月拒绝通宵了。
随即又想到,他忘记对向明月说晚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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