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霉味混着灰尘的气息，在众人的呼吸间弥漫。李伟，那个穿着挺括西装却沾了泥点的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既然大家都被卷到这里来了，总该互相认识一下。我叫李伟，是做销售经理的，之前收到 Offer 时还以为是哪个大公司的猎头……” 他苦笑了一下，“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林薇薇。” 那个拎着名牌包的年轻女孩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是个美妆博主，当时正在直播选品，手机弹出来那个链接，我还以为是品牌方的合作邀约……”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早知道是这样，我死也不会点的。”
“赵宇。” 戴眼镜的男孩推了推下滑的镜框，镜片后的眼睛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高二学生，放暑假在家刷习题，收到短信时以为是竞赛通知。”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需要钱，家里给我报了太多补习班，我想赢那个大奖，给我妈减轻点负担。”
叶依看着他们，忽然意识到这场 “命运游戏” 的筛选标准远比想象中更精准 —— 李伟需要钱稳住业绩下滑的团队，林薇薇渴望流量变现的捷径，赵宇背负着家庭的期望，而自己，不过是被生存逼到绝境的孤儿。
“叶依。” 他报上名字，没多说什么。
“王柠。” 那个穿黑衬衫的男人倚在门边，把玩着硬币的手指停了停，“无业游民。”
李伟显然不信，但眼下也没空追问，他清了清嗓子：“既然都认识了，我们得合计合计。规则说要在村里活七天，还要找什么‘外婆的礼物’，这村庄看起来…… 不太对劲。”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那张诡异的女人照片，“尤其是第二条规则，‘不要试图记住细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宇推了推眼镜，指着照片下方的供桌：“你们看，那里有香炉，还有没烧完的香灰，说明这房子的主人可能刚离开不久。” 他走过去仔细端详，“照片上的女人穿着蓝布褂子，梳着发髻，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的打扮，但这相框很新，不像老物件。”
叶依走到窗边，刚才瞥见的红衣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但空气中似乎多了股淡淡的胭脂味。他想起规则第三条，忽然开口：“刚才进村时，我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在房子后面一闪而过。”
“什么？！” 林薇薇吓得往李伟身后缩了缩，“你怎么不早说？规则不是让我们闭眼数到十吗？”
“她太快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不见了。” 叶依的视线落在村口的方向，“而且我怀疑，‘遗忘’不只是规则，更像是这个村子的特性。” 他指着窗外那棵歪脖子树，“你们现在记住它的形状，十分钟后再看。”
众人疑惑地照做，只有王柠挑了挑眉，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趣。
十分钟后，当林薇薇再次看向那棵树时，突然 “啊” 了一声：“我…… 我怎么想不起来刚才它是什么样子了？”
李伟和赵宇也愣住了，他们努力在脑海中搜索树的轮廓，却只觉得一片模糊，仿佛隔着层毛玻璃。
“这就是‘遗忘’的意思。” 王柠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他走到叶依身边，两人并肩看向窗外，“这个村子在主动抹除我们的记忆，就像用橡皮擦蹭过的纸，时间越久，痕迹越淡。” 他忽然转头看向叶依，“你早就发现了？”
“刚才在树林里，我试着记路标，但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全忘了。” 叶依平静地说，“规则第二条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提醒 —— 对抗遗忘的人，可能会受到惩罚。”
赵宇的脸色变得苍白：“石碑上刻的‘若忆前尘，魂归故里’，难道就是指这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 “吱呀” 一声，像是有人推开了篱笆门。李伟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个穿着蓝布对襟褂子的老婆婆，头发梳成髻盘在脑后，用一根银簪固定着。她手里挎着个竹篮，篮子里盖着块粗布，脸上堆着褶子，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新来的娃娃们？快出来歇歇脚，老婆子给你们送点吃的。”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种说不出的怪异。叶依注意到她的眼睛很浑浊，像是蒙着层白雾，而且她站在逆光处，身体却没有在地上投下影子。
“您是？” 李伟强装镇定地问。
“叫我刘婆婆就行，是这村里的。” 老婆婆掀开篮子上的布，里面是几个灰扑扑的窝窝头，还有一罐子浑浊的水，“村里好久没来新人了，快趁热吃点，不然晚上该没力气洗澡咯。”
“洗澡” 两个字让众人心里一紧，想起了规则第一条。
叶依盯着窝窝头，表面有细密的裂纹，凑近了能闻到股淡淡的土腥味。他不动声色地碰了碰王柠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别碰食物。王柠会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对刘婆婆说：“多谢婆婆好意，我们刚吃过，不饿。”
刘婆婆的笑容僵了一下，浑浊的眼睛扫过每个人的脸：“怎么会不饿呢？从外面来的娃娃，哪有不饿的？” 她把篮子往屋里推了推，“听话，快吃点，不然…… 会忘事的呀。”
最后那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众人心里。赵宇忍不住伸手想去拿窝窝头，被叶依一把按住。
“我们真的不饿。” 叶依的声音很稳，“请问公共浴室在哪里？我们想提前去看看。”
刘婆婆的脸色沉了下去，嘴角的褶子挤在一起，像是在努力维持笑容：“就在村中央那口井旁边，晚上八点前记得去，别让外婆等急了。” 她说着，突然直勾勾地盯着林薇薇，“小姑娘长得俊，可别像上次那个娃似的，忘了洗澡时间哟。”
林薇薇吓得浑身发抖：“上次那个…… 是什么人？”
刘婆婆却不回答，只是咧开嘴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忘了，都忘了呀……” 她挎着篮子，佝偻着背慢慢走远，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洗呀洗，洗干净，忘呀忘，不伤心……”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李伟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这老婆婆太瘆人了，她刚才说的‘上次那个娃’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指以前的参与者。” 王柠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窝窝头闻了闻，“这东西里加了料，吃了大概会加速遗忘。” 他把窝窝头扔回篮子里，“看来‘遗忘’不只是环境特性，还能通过外力强化。”
叶依走到供桌前，照片上女人的笑容似乎比刚才更诡异了些。他注意到相框边缘有个很小的刻痕，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凑近看才发现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别信她。
“这照片有问题。” 他指给众人看，“有人留下了警告。”
赵宇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想记下来，笔尖刚碰到纸页，字迹就像被水洇了一样迅速消失。他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这个村子在阻止我们记录。” 叶依合上笔记本，“看来只能靠脑子记了，但要适可而止，别违反规则。”
李伟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暗红色：“我们得赶紧去公共浴室看看，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八点了。”
王柠提议：“分两组吧，一组去浴室探查，一组在附近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这里的房子看起来都没人住，但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他看向叶依，“你跟我一组？”
叶依没意见，李伟则带着林薇薇和赵宇走向村西头。
刚走出房门，叶依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顺着气味望去，发现隔壁房子的门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蚯蚓一样在地上爬行。他刚想细看，脑海中突然一阵刺痛，等缓过神来，那液体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怎么了？” 王柠注意到他的异样。
“没什么。” 叶依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刚才被刘婆婆影响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你有没有觉得刘婆婆的银簪很奇怪？”
“嗯，那银簪上刻的不是花纹，是符咒。” 王柠的观察力显然也很敏锐，“而且她走路时脚没沾地，更像是…… 飘着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个村子里的 “人”，恐怕不是活人。
村中央的公共浴室是间青砖瓦房，屋顶铺着黑瓦，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 “净身堂” 三个字。门口有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中年男人在劈柴，他动作机械，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木柴的同一位置，溅起的木屑在空中划出相同的轨迹。
“请问，这里是公共浴室吗？” 叶依走上前问。
男人停下动作，缓缓转过头。他的脸像是用泥土捏成的，五官模糊不清，只有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是。太阳落山后开门，八点前必须进来，超时的人，外婆会亲自来请。”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外婆是谁？” 王柠问。
男人的黑洞里似乎闪过一丝红光：“外婆是村里最好的人，她会给不听话的娃娃讲故事。” 他重新拿起斧头劈柴，“别问了，再问你们会忘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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