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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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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穿越到一千年前,晚星倦最为欣慰的事有三件,一是相貌没变,二是性格没变,三是身边有两个真心待她好,关心她照顾她的姐妹。

相貌没变,没错,她的长相还是和穿越之前一致。她并非是连人带身的穿越,整个人空降古代。而是仅有灵魂回到过去,进入这具名为“晚星倦”的身体之中。她在第一次照镜子时曾发了半天的愣,因为镜中人的容貌与她原本一模一样。在洗澡时她曾仔细确认过现在的身体,就连高矮胖瘦都和以前大差不差。

所谓的性格没变,指的则是这身体原主的性格与她本身的性格也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在刚穿越过来时,她曾佯装失忆,假装成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打算先打听出这身体原主的个性与喜好,再进行模仿与扮演。但这样一来可急坏了捻红与扶翠。这两人想方设法地想治好她的痴呆病,找大夫来看,找嬷嬷来看,还找来不知哪宫哪苑里的懂巫术的宫女来给她驱邪做法,给她喝了不知多少奇奇怪怪苦到不行的汤药。这两人一有功夫就拉着她说东说西聊往事,想勾起她一些旧日里的回忆。后来扶翠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办法,说是突然吓上一下,有可能恢复记忆。于是扶翠便藏在了柜子里,等到晚星倦打开柜子,冷不丁扑出,“哇”的一声大叫,晚星倦被活活吓了一跳,登时一呆。

然后,实在是被折腾的受不了了,晚星倦没板住脸,习惯性蹙起眉,冷下脸,露出了个厌烦的表情。

她一时间忘了演了,下意识就流露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扶翠“咦”了一声,捻红“啊”了一声,晚星倦心里一沉,直觉不好,以为自己露了馅。正在她急急忙忙的想借口时,扶翠一拍手,笑道:“噫,好了!这法子真管用,你终于有些从前的样子了。”

晚星倦怔了一怔,忽然意识到——这身体正主的个性,与她自己的个性,似乎极为相似。

自那以后,晚星倦不再刻意伪装,照自己本来面目行事。就像是觉得她终于恢复正常一般,捻红与扶翠全都乐见于此,露出一副终于是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的模样。晚星倦愈发确信,这身体正主与她本人的性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前世今生?投胎转世?晚星倦对此进行过诸多猜测。但思来想去,想来思去,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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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天忙完,三人吃过晚饭,回到房间。

天色已黑了,屋里点了支蜡烛。晚星倦在心里想着,好怀念电灯,随即又自己安慰自己:算了,蜡烛光也挺有气氛的。就在这种烛光昏暗的氛围之中,扶翠与晚星倦坐在床边闲聊,捻红坐在桌边守着烛光练字。

她每晚都会用一个时辰的时间读书写字。一开始是司花苑的掌事宫女看重她,要她帮忙写些东西,她却并不认字,于是便抓着机会向人求教。她当然没有正经的教材,便从老宫女那搜集来那些积满了灰的宫规册子,女训册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着认,对着写,每晚都在刻苦练习,就这样一直坚持了下去。晚星倦发现她对文字极有兴趣,每次谈起宫内什么地方,扶翠爱说些人事方面的八卦,而捻红总会提起那里有什么字,什么对联,什么匾。

据说捻红入宫前本是贫农家的女儿,穷到连饭都要吃不起。前几年闹旱灾,偏偏此时宫中又大兴土木,官府加重了赋税。不得已,将她姐姐卖了。“那天,姐姐抱着娘哭,怎么也不肯撒手。船上下来两个汉子,硬掰开她手,生拉硬拽地将她带走……”捻红和她说起这件往事,望着烛光,长久的沉默。

她这样的人家本无入宫的资格,但宣幽帝即位后,几次扩建宫苑,至民间大收宫女,又无视宫规祖制,取消了身家门第的限制。倒有不少穷苦人家的女孩,投至宫中安身。

入宫的女子先要经过一重重的查验,身体健康容貌周正的方可留下。之后便由嬷嬷教授礼仪规矩,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便有各宫各苑的人前来挑选。捻红本被一位妃嫔的宫女看中,但在察问她时问了她一句焚香方面的问题,她一脸茫然,不知如何作答,最后便去了司花苑。

像她这样宣幽帝即位后才选入宫,且出身低下的女性,很多都是去往了司花苑。司花苑与司膳苑司衣苑通称地位最低三大苑,司膳苑与司衣苑都是以前就有的,司花苑却是宣幽帝即位后新设置的。这荒唐皇帝喜欢花,希望宫苑里无处不花,便拆了一堆旧有的建筑,又扩建了一大块地方,建立司花苑,专用来种花。门口还立着一块宣幽帝亲笔题的碑,上面四个大字:奉旨种花。这地方以干活累和地位低而著称,有时候月例银子都能发不出来,这里的宫人大致能分成两类,一类是只能在这待着的,另一类是根本不愿意在这待着,却只能在这待着的。

“大家都不想来这,而我却是故意搞砸,专程过来的。这儿多好啊,累是累点,但没那么多是非。我可不想去娘娘那。”扶翠说着,凑近一些,小声说道:“说是什么妃子、娘娘,还不是小老婆。不知要受多少气呢。”

每次她说这样的话,捻红一定要推她,要她慎言。扶翠便笑一笑,转而向晚星倦说道:“而你是因为不守宫规,被罚过来的。”

因晚星倦失忆,扶翠与她说起往事时,总是说的极为细致。“你还记得吗,就在挑选宫女的前一天。你夜半三更溜出去玩,那时是夏天,你半夜偷偷出去捉萤火虫玩,结果嬷嬷晚上查寝,发现你的铺位空着,等你回来时被抓了个正着。嬷嬷一气之下罚你站了一夜,根本没参与挑选宫女,直接分派到了司花苑。”

捻红笑道:“从那时起,咱们三个就在一块儿了。”

每晚这样闲聊,晚星倦已将过去摸得七七八八。她已知道捻红是家里太穷,为了少吃家里一口饭,这才进了宫。于是今晚她便向扶翠问道:“你呢?你家里是什么样子?你又为什么进宫来?”

“我么……”向来爱聊爱说的扶翠此时却撇开头,沉默了一阵,才低声说道,“我妈就是小老婆。”

又是一阵沉默,她叹了口气,“反正在家里也是受气,不如一走了之,我的死活再也不干他们事。”

她说这话时的神色竟有些阴沉,察觉到她并不想提自己家里的事,晚星倦便转移话题,指着自己道:“那我呢?我又是为什么进来?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你呀。”扶翠噗嗤一乐,“你是为了逃婚呀。”

“啊?”晚星倦的惊讶发自真心。

“没错,是逃婚呀。”捻红也笑道,“你说你家里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你却并不想嫁,怎么也拗不过父母的意思,一气之下跑了出来,混进选宫女的队伍,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来了。”

晚星倦愕然道:“我是离家出走,我还有个未婚夫?”

捻红与扶翠一起笑,点着头。

晚星倦只觉得一阵无力,内心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念叨:好想回现代,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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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到了睡觉的时间,捻红练完了字,合上册子,忽然向扶翠说道:“丹华宫那件事,今年就你和我去吧。”

“啊?啊……”扶翠像是这才想起什么,一脸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说道:“也是,她都这样了,只能是咱们俩去了。”

晚星倦问道:“怎么了?是什么事?”

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捻红便一边收拾桌面,一边从头给她解释:“先前已和你说过,宫中依据花期,会举办各式各样的赏花宴。有桃花宴、荷花宴、菊花宴、梅花宴等。之前举办的便是桃花宴。接下来就到了牡丹花期,要举办牡丹花宴。”

一听赏花宴,晚星倦察觉到了机会,问道:“在哪举办?”

扶翠撇了撇嘴,“还能是哪,丹华宫呗。”

扶翠对外总是甜言蜜语,八面玲珑。可一旦关起门来,与自家姐妹待在一起,她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会明明白白地表露好恶。从这一撇嘴中,晚星倦已察觉到了她极厌恶那丹华宫。

捻红点了点头,一边拆发髻一边说道:“牡丹花期将至,每年咱们都得过去,帮着照料那边的牡丹花。——咱们三个人,过去两个,留一个在这打理这边的事。以往都是我和你去,留扶翠在这,现在既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就换你留下,我和扶翠去就行。”

扶翠哭丧着脸,拉长声音“唉”了一声。

晚星倦便问她:“怎么了?”

扶翠已准备睡了,此时已钻进了被窝。闻言又支起身子说道,“那儿可受气了。”

晚星倦便问她:“怎么个受气法?”

扶翠说道:“那儿的娘娘……”这话起头时声音略大了点,捻红赶忙“嘘”了一声,扶翠便压低声音,凑到晚星倦耳边:“那儿的娘娘不是个东西,仗着圣上宠她,平日里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稍有一点儿不如意,便对下人又打又骂。她宫里的那些宫女也是一样,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狗仗人势,蛮横无理。那丹华宫从上到下一窝子混蛋,去那就是受气去了。”

晚星倦探着身子倚过去听她说话,只觉得这样腰酸,便也钻进被窝,两人并肩躺下,扶翠继续在她耳边嘀咕:“原先住丹华宫的那位娘娘性情倒好,却病死了。现在这位是三年前住进来的,一进来圣上便喜欢她,她也仗着恩宠无法无天。她最近有了身孕,脾气越来越坏。听说前两天她宫里的一名宫女,只因给她倒的茶略热了一点,就被她一耳光抽在脸上,打了十棍,轰去了司衣苑。今年过去那边,肯定会更加的受气……”

正说着时,捻红已梳完了头,端着烛台走到床边,半哄半劝地说道:“不管怎样,总归还是得去。今年你就辛苦些,咱们两个去那边,让星倦……”

晚星倦说道:“不,我去。”

捻红怔了一下,刚想说话,扶翠已然开口:“你去什么?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去那边不是找不自在?”

晚星倦笑道:“正是因为想不起来,我才更要过去。以前不都是我去?多去些以前去过的地方,兴许能早点想起来。”

捻红仍有些犹豫,晚星倦便说道:“放心,去了那里,我全听你的。有不知道的,就来问你。保证不会出事。”

见她坚持,捻红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她吹熄了蜡烛,上了床。三人并头躺好,渐渐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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