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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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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小楼。

早已是牡丹宴开始的时间,妃嫔俱已到齐,但栏杆边看牡丹最好的位子却还空着,皇帝迟迟未到。

三位皇后,有的穿黄,有的穿白,有的穿青。诸多妃嫔,有的穿紫,有的穿粉,有的穿碧。只有周遭侍立的宫女,还有那些抱着乐器的女伶,不约而同地都穿了一身大红,站在那里,就像是隐没于牡丹丛中一般,极不显眼。想来是大家都记得丹妃是怎样出头,怎样获宠,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都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来一遍,便不约而同地全让下一等的女人穿上按宫规祖制来说本该是正一品色的朱红衫子。就连丹妃也不例外,丹华宫里今日所有宫女一色穿红,往红牡丹丛旁边一站,简直找不到人。

皇帝没来,便不能开宴。乐器没一声响,饭食没一样传,只桌上摆着精茶小点。妃嫔们有相熟的,便凑一起小声地聊,没相熟的,不想说话的,便百无聊赖地看花,看天。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姗姗来迟。只听外面一声通传:“皇帝驾到——!”本已有些喧喧的气氛登时一静,随后冷不丁的便是一名红衣男子从门口晃了进来。

这人显然就是皇帝,却毫无皇帝的样子。今日皇帝穿了一身红衣,晃晃荡荡的一件红袍子,甚至没有系好,露出一线**的胸膛来。他头发还是松松的挽着一个女髻,发髻边松松插着一柄金梳,梳背上垂着的金丝花网随着他走路一晃一晃的,一缕头发松脱下来,挂在额前。

皇帝一边走,一边笑,脸上粉面含春,走起路来也晃偏偏的,显是在酒席开宴之前就已喝醉了酒,只有两名奴婢诚惶诚恐地跟在他身后,带着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

一见皇帝,三皇后李皇后神色动了动,显是出自内心的关心着,却怯怯的不敢在众人面前做出反应。二皇后宁皇后脸上近乎本能般地流露出厌嫌,但很快又克制住表情,依旧淡淡的不肯迎合,没有上前。大皇后徐皇后近乎于是被自己的责任感与使命感绑架着站起身来,才欲上前,却被早就站起的丹妃抢了先。只见丹妃几乎是整个人蹭进皇帝怀里般地靠他身上,扶住了他,娇嗔道:“陛下,您做什么去了?怎这样迟才过来?”

三皇后又低下头,只是喝茶。二皇后脸上的轻蔑与厌弃藏都不肯藏一下。大皇后尬在了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却见皇帝已顺手搂过丹妃,醉眼凝望,用又哄又宠的语气说道:“今日是牡丹宴,朕自是去了花丛赏花。新花旧花看了个遍,忽而想起朕在丹华宫的这朵牡丹花……”皇帝一边说,一边宠溺地用手摩挲着丹妃的面庞:“便过来看花了。”

丹妃脸往他手心里贴,娇笑道:“那臣妾好看吗?”

皇帝凝望了她一会,态度忽地凉下来,“不好看。怀着肚子,没了腰身。脸也胖了,没以前俏。”

他忽然就没了兴致,放开手,懒洋洋走到位子坐下,倚着栏杆看远处的花。

丹妃登时一怔,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见丹妃没脸,大皇后甚是得意,她还记着正妻的责任,拿起件披风递过去,“陛下,现在天还凉,您穿这样,当心冷着。”

皇帝来者不拒,拿过来披在身上。大皇后又拿起桌上金杯倒了一杯,奉过去。皇帝接过,尝了一下,却是清茶。

丹妃一个眼色过去,早有人将酒壶捧来。她拎起酒壶姗姗上前,一欺身便坐进皇帝怀里。她有一样好,从不会自矜身份,那些高门贵女不肯干的事,她豁得出脸,样样都敢干。比如说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娇媚宠这种事,她说干就干。只见丹妃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往皇帝怀里贴,委委屈屈娇娇柔柔地嗔道:“陛下,臣妾日里夜里想着您,盼着您,您今日终于来了,却这样说人家……”

皇帝同样来者不拒,顺手搂住,亲了一口,笑道:“爱妃虽胖了一些,身子却是一样的软。朕便抱你在怀里,当朕的暖炉,给朕暖一暖身体,也暖一暖心。”

丹妃笑的更软更媚,顺手拿过皇帝手里的金杯,连杯带水的从栏杆扔了出去,另择一只金杯,倒上一杯酒,递过去,“陛下,快饮一杯去去寒。”

皇帝将金杯接过去,丹妃便将空出的那只手顺势抚上他裸露的胸膛。染着红蔻丹的食指点在正中,顺着中线一路向下,昵声嗔道:“陛下今日怎穿了一身红?和那些牡丹都撞了颜色。穿这身走在花丛里,臣妾都要找不出你了。”

“就是要找不到朕才好呐。”皇帝笑着,“就是要找不到我才好呐。”

他笑着,倚着栏杆,低头看手上满盛着酒液的金杯。那是一只金镶宝芙蓉花杯,整只杯子打作一朵芙蓉花的模样,杯内镶了颗红宝石,晃动之时,波光潋滟,甚是好看。他低头看着杯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只笑着吟唱道:“持杯看酒,妃子笑骂。为甚情牵挂?只盼着花即是我,我即是花……”

正要饮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似是起了争执。有女卫在大声斥责:“大胆!这种地方也是你能来的!?”随即便是一个女声高声叫道:“此事事关陛下安危,非同小可,万万耽误不得!放我进去,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皇帝搁下酒杯,问道:“下面出了什么事?”

一名女卫连忙回报:“启禀陛下,有一名宫女强闯小楼,声称有事关陛下安危的要事禀报。”

皇帝心生好奇,“让她进来。”

女卫退下,楼下吵闹声顿时停息,随即便有两名女卫带了一名宫女上来。只见那宫女黑衣黑发,连眸子也是纯黑,倒像是一只闯进百花丛里报丧的黑鸦。那宫女乍一进入这等帝后妃嫔群聚一堂的地方,却是分毫不惧。不往两边看上一眼,只直看向皇帝,跪下磕了个头后便即说道:“陛下,我有要事禀告。”

“大胆!”徐皇后当即维护起上下尊卑,“你该自称奴才!”

“哦。”晚星倦改口,“奴才有要事禀告。”

那语气既不像受迫于人,也不像真心屈服,而是轻飘飘的随口就改,满不在乎。满堂妃嫔俱不知晓来人是谁,只有娇莺认了出来,附于丹妃耳边悄悄说道:“这人是司花苑的宫女,此前来帮忙侍弄过牡丹的。”

许是那种态度引发了皇帝的兴趣,只见皇帝笑了一笑,“哦?有什么事,你且说来。”

晚星倦直起身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有人下毒。”

此话一出,周遭气氛登时一静,几十上百道目光全部集中到黑衣宫女的身上。只有皇帝脸色不变,笑意更浓了几分,饶有兴味地问道:“你是说,有人想毒死朕,是这个意思吗?”

晚星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奴才方才在牡丹丛里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才一上前,那人影便立刻逃走,走时身上掉下一封信来。奴才读后,大吃一惊,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耽搁,故而才硬闯小楼。”

说完,她便自袖中取出一张纸呈上——正是她今日清晨自己写的那张——皇帝挥了挥手,一名宫女将纸取来,皇帝展开纸阅读,不说一句话,只脸上依旧挂着饶有兴味的笑容。

丹妃好奇地凑过去看,却并不识字,只能看出那字写的发僵,并不好看。徐皇后关心地探头过来一看,只看了第一行便惊呼出声:“犯罪预告!?”

这一句一出,满场登时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晚星倦当即禀道:“没错,这是一封犯罪预告,是以奴才不敢耽搁,立即前来小楼,这封犯罪预告上写着——今日牡丹宴上,有些酒水是下了剧毒的,陛下万万不能饮用。”

“哦,朕知道了。”皇帝既不惊讶,也不惊慌,脸上还挂着那笑,反倒开始打量起黑衣宫女的容貌。

皇帝的反应和预想中不太一样,晚星倦心里有些意外,她不想耽搁,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陛下,奴才在司花苑工作已久,颇识得一些毒花毒草,在辨认毒物这一方面很有把握。”

“哦,原来如此。”皇帝漫不经心地说道。

晚星倦当即开始毛遂自荐:“陛下,酒中有毒,非同小可,可否容奴才上前,帮您辨认,哪杯有毒,哪杯无毒?”

皇帝笑了笑,“真这么厉害?”

“奴才在司花苑多年,曾亲手接触过多种毒花毒草,许多花朵看似艳丽,实则含有剧毒。”晚星倦现场开编,“而下过毒的食物与饮水,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端倪。单以酒水举例,下过毒的酒,用特殊的角度对着光看去,便能看到异样的光泽,虽然极不明显,但奴才常年接触毒物,经验丰富,只需亲眼一看,便能认出——哪杯有毒,哪杯无毒。”

皇帝笑了笑,“哦,那你且说来,这席上哪一杯是有毒的?”

晚星倦端着一副装出来的认真而凝重的神情,在室内踱步一周,用视线依次扫过桌上的杯盘碗筷,诸多妃嫔宫女大气也不敢出,视线无不追随着黑衣的宫女,有的神情紧张,有的半信半疑。晚星倦直到走完一周,才出手指向皇帝放在桌上的那只金杯,“陛下,您这一杯定然有毒,可否交予奴才,让奴才再仔细辨认一下?——许能找出端倪,助您找出下毒的罪魁祸首。”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她的自导自演,犯罪预告是她写的,宣朝时期所用的字体与现代简体字不同,为了防止露馅,她特意从捻红的练字本子上一个字一个字比对着抄来的。

刚才所说的一切当然是睁眼说瞎话,这席间每一杯酒每一样食物都是无毒的,她提前在袖中藏了只小瓶子,瓶中装了夹竹桃的树液。动了铃兰会被人说,她看夹竹桃不错,便顺手去剥了夹竹桃的树液,放进了瓶子里。只需将杯子拿到手中,她便偷偷向杯中下毒。这样一来,她说哪杯有毒,哪杯就一定有毒。

这是她昨日想了一晚上想出的计策。厉鬼要她刺杀皇帝,但要不要听那厉鬼的话,却还得看她自己的选择。低阶宫女日子太苦,受限也太大,找不到机会,只能一辈子干活干到死,她必须先想办法摆脱如今的困境,提高自己的地位。今日一切旨在毛遂自荐,向皇帝展示自身的能力,期盼着能获得重用,最好能留在皇帝近处,当个试毒宫女,对那厉鬼也可以谎称是为了刺杀做准备。而之后到底要怎么做,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以后再说。

当她指出就是皇帝那一杯酒有毒时,室内静的连喘气声都听不到,唯有皇帝笑得依然悠闲从容,只含着笑问了一句:“真的?”

晚星倦看着皇帝的眼睛,“千真万确。”

——然后,下一刻,皇帝拿起那杯酒,一仰头,全喝了。

只听一声团扇落地的声响,随即一名嫔妃开始尖叫。这一仰头,一干杯,登时搅乱了沉寂的气氛。宁皇后愣在了那里,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丹妃,只不断往后退,离开皇帝的怀抱。徐皇后叫出了声,也只是叫出了声。李皇后连忙向皇帝那边扑去,却被桌腿绊倒,滚在了地上,手还被宫女踩了一脚。

晚星倦登时愣住,眼前的事态大出她意料之外,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混乱之中唯有皇帝放声大笑,笑得身子直颤。

“你说!还有哪杯有毒?说啊!”皇帝大笑着,“是这杯吗?”端起旁边桌上的一只金杯就仰头灌下,“还是这杯?”又随便抓起一杯仰头灌下,“都哪杯有毒?全告诉朕!朕全都喝下!”

他随手夺过酒壶,直接仰着头往嘴里灌。两侧嫔妃都吓得向后退开,当中就只留他一人。只听“啪”的一声,他头上那柄金梳掉在地上,一头黑发散落下来,胸前沾的酒液淋漓,皇帝此时已是狂态毕现。

晚星倦愣在了那,她脸色发白,腿已有些软了。满脑子就只剩下两个字——疯子。

她低声说道:“疯子。”而这声音已湮没于混乱之中,谁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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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皇帝吟的那一段改自元代景元启的[双调]殿前欢·梅花。原文:月如牙,早庭前疏影印窗纱,逃禅老笔应难画,别样清佳。据胡床再看咱,山妻骂,为甚情牵挂?大都来梅花是我,我是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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