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秋天，S市。
文思宁抱着一叠刚打印好的资料，快步走过梧桐树夹道的街道。
她在一家出版社担任英文编辑，这天是为了一个重要项目加班到傍晚。
秋风已经带了些许凉意，她下意识地收紧风衣的领口，思考着是直接回家还是找个地方先解决晚餐。
街角新开的咖啡馆透着暖黄色的光，文思宁推门而入，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点了一杯热美式，准备带走，却在等待的间隙无意间瞥向靠窗的位置。
那个侧影让她瞬间怔在原地。
男子穿着合身的浅灰色衬衫，低头看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他的发型比高中时利落许多，轮廓更加分明，但文思宁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林云舟。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他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都明显地愣住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然后他先回过神来，微微颔首示意。
文思宁深吸一口气，端着咖啡走过去：“林云舟？”
他站起身，嘴角牵起一个礼貌的微笑：“文思宁。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回应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坐一会儿？”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如果不忙的话。”
文思宁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咖啡杯的热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给她一种真实的触感。
“没想到会在S市遇见你。”林云舟合上笔记本电脑，“我记得你当初是想去B大念外语。”
“是啊，毕业后就来这里工作了。”文思宁说，“你呢？怎么会在S市？”
“我在S大读研，计算机方向。”他简短地回答，“顺便在一家科技公司实习。”
对话停顿了片刻，两人似乎都在寻找合适的话题。窗外，夜幕缓缓降临，街灯次第亮起。
“你变了不少。”文思宁最终说道。
林云舟笑了笑：“你也是。更...”他斟酌着用词，“更知性了。”
这话让文思宁忍不住笑了：“直接说我看起来老成了就行。”
“不是，是好的变化。”他的眼神温和，让文思宁恍惚间看到了高中时的那个少年。
他们聊起了各自的大学生活，专业方向，未来的规划，对话流畅而自然，仿佛只是两个老同学偶然重逢，没有任何未尽的往事横亘其间。
“那时候，”文思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后来参加高考了吗？”
林云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恢复如常：“参加了，在J市。我爸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我们暂时搬到那里投靠亲戚。”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文思宁能想象其中的艰难。
“所以你还是考上了S大，很厉害。”
“运气好而已。”他抿了一口咖啡，“那时候确实挺难的，差点就放弃高考了。”
对话再次陷入沉默。文思宁有太多想问的。
为什么当时不告而别？为什么没有回复她的消息？那些若有似无的情愫，是否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问。时光已经给了所有问题蒙上一层尘埃，拂去它们似乎不再有意义。
“你还记得高三那次模拟考后，我们聊起理想的大学吗？”林云舟忽然问。
文思宁点点头：“记得。你说想学物理，但最后学了计算机。”
“人生往往不按计划走。”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感慨，“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又聊了约莫二十分钟，像是刻意避开某些话题，又像是已经超越了那些过往。
林云舟提到他有一个交往一年的女友，是同校的研究生；文思宁则说起自己刚结束的一段恋情，语气轻松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窗外开始飘起细雨，行人匆匆走过，撑开各色雨伞。
“我得回去了，”林云舟看了眼手表，“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参加。”
文思宁也站起身：“我也该走了。”
他们一起走出咖啡馆，站在檐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幕。
这一刻，文思宁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雨季，想起那首《茉莉雨》，想起那个借她雨伞的少年。
“其实，那时候——”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文思宁道。
林云舟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只是想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也是。”文思宁微笑着说。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需要吗？”
文思宁看着那把伞，忽然笑了：“不用了，我叫个车直接到小区门口。”她拿出手机，示意已经打开了打车软件。
林云舟点点头，没有坚持：“那，保重。”
“你也是。”
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的提议，没有下次再见的约定，甚至没有一个拥抱，只是简单的道别，然后他转身向左，她向右。
文思宁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他走得很快，很快就融入了人群，再也分辨不出来。
叫的车很快到了，文思宁坐进后座，看着窗外的雨景发呆。
手机忽然震动，是周晓萌发来的消息：“亲爱的，下周同学聚会，你来吗？”
文思宁想了想，回复道：“不确定呢，工作有点忙。”
她退出聊天界面，无意中点开了音乐APP。
《茉莉雨》恰好出现在每日推荐列表中，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点击播放。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城市的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来。
文思宁想起刚才的相遇，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怅惘，但更多的是释然。
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有些故事，注定没有结局。
而生活就是这样，大多数人最终都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带着彼此的记忆，走向不同的未来。
她的手机再次响起，是主编发来的修改意见。文思宁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复邮件。
车继续向前行驶，穿过雨幕，驶向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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