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莞城南，曹氏寻人馆。
“老曹，我们帮。”
穆菲菲不知何时已绕过柜台，走到了两人之间。她不再看那画像，而是直视着达人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决心。她指着画像上女子的面庞，尤其强调了那眉心的朱砂：“您仔细看，华首领说的对，这痣…和我眼尾的，像不像同一种手法点上去的？虽然位置不同，但那种色泽和感觉…太像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笃定：“而且，您还记得我师父吴老头…也就是您的那位同窗，他生前最擅长什么吗？”
达人曹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看向穆菲菲，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穆菲菲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是易容！是改换形貌、点痣作记的秘术！师父他老人家虽然以鉴玉为生，但这门家传的手艺，他从未放下！他临终前，曾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他在雨莞国都时，有位至交好友，精研此道，甚至青出于蓝…”
她的目光转向那幅画像，带着一丝奇异的联系感：“这位马晴姑娘，眉间这点朱砂，如此特别…我怀疑，它根本就不是天生的！极有可能是被人刻意点上去的！能点出这种以假乱真、甚至可能蕴含某种特殊含义的‘痣’，手法如此高明…华首领说她是先帝血脉，身份敏感，需要隐藏…那为她点痣易容、改头换面的人，会不会…”
穆菲菲的目光最终落回达人曹脸上，带着恳求和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会不会就是我师父那位至交好友？甚至…有没有可能，就是我师父本人？毕竟，他老人家当年离开国都的时间，也和这位马晴姑娘失踪的时间，隐约对得上！”
寻人馆内再次陷入寂静，但这次的气氛截然不同。华紫瑜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猛地看向画像，又看向穆菲菲眼尾的三颗痣，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其中的联系！如果穆菲菲的推测是真的，那么找到马晴，就不仅仅是关乎复国血脉，更可能解开吴老头当年离开国都的秘密，甚至…可能与他的死有关！毕竟，当年害死吴老头的凶手叉爷背后站着的，可是墨夜的首领柳寅！
达人曹彻底坐直了身体。慵懒的外壳被彻底剥落，那双总是睡意朦胧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震惊、回忆，还有一丝被戳中心事的锐利。吴老头…他的同窗，那个爱玉成痴、脾气古怪却又重情重义的老友…他的死，始终是达人曹心头一根刺。叉爷当年用毒咒害死吴老头，动机一直不明，若真牵扯到皇室血脉、牵扯到柳寅的阴谋…
穆菲菲上前一步，玉手坚定地按在达人曹粗糙的手背上，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老曹，我知道您想避开麻烦。但有些麻烦，不是躲就能躲掉的。叉爷害死了我师父，柳寅是叉爷的后台。现在，柳寅又要害死更多人，还想把脏水泼到复国队头上，搅乱整个雨莞城。这位马晴姑娘，可能是我师父用命保护过的人！找到她，也许就能知道我师父真正的死因，也能阻止柳寅！”
她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像我师父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老曹，我们帮帮华首领，也帮帮我们自己，好不好？”
达人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大已经三年的姑娘，看着她眼中的恳求、愤怒和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他沉默了良久，久到华紫瑜的心几乎要沉下去，久到穆菲菲按着他手背的指尖都开始发凉。
终于，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无奈、妥协，以及一丝被重新点燃的微光。他反手轻轻拍了拍穆菲菲的手背，然后抬起头，看向华紫瑜，眼神已不复之前的懒散，而是沉淀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凝重。
“华枫舞，”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先说清楚，我帮你找人，也只限于找人。复国队的那些破事，别指望我掺和。至于菲菲的推测…”他瞥了一眼画像，“是真是假，找到马晴，自然水落石出。”
他站起身，走到柜台后，从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里拖出一个陈旧的木箱。箱子打开，里面并非金银财宝，而是几本泛黄的册子、一些奇形怪状的罗盘，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散发着奇异药香的粉末——正是当年元太菜园里的蚀骨草粉末。
“那是当年我去找老太婆…元太送的桃李丹之后她给我给的，说必要时能派上用场，看来是时候了。”他将蚀骨草粉末揣入怀中，又拿起那几枚磨得光亮的子午筹在掌心掂了掂，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菲菲，”他头也不回地吩咐，“关门，挂牌子，‘歇业七日，急事外出’。枫舞，”他转向华紫瑜，眼神锐利如刀，“把你手上所有关于马晴的情报，事无巨细，全部告诉我。还有，柳寅昨夜刺杀的具体细节，以及他可能藏匿的据点…我们，开工了。”
随着“歇业”的牌子挂上，曹氏寻人馆的门扉缓缓关闭，将市井的喧嚣暂时隔绝在外。门内，一个被尘封多年的名字“曹茗时”，正随着主人眼中重燃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中悄然苏醒。寻找马晴，不再仅仅是一个任务，而是揭开过往迷雾、守护当下安宁的关键一役。柳寅的阴影，已然笼罩在这间小小的铺面上空。
——
雨莞城高百诗家的凝香阁胭脂铺。
袁英夏的心跳在“赤霞堡联姻”几个字上重重敲击了一下。高百诗的婚事，无疑是撬动楚焚岚这堵冰墙的关键支点，但具体日期、细节，甚至寒玉轩的位置，都还笼罩在迷雾中。他必须靠近那个噼啪作响的算盘声源——账房。
账房位于店铺内侧，用一道雕花木屏风半隔开，只留一个小窗口递送单据。柜台前几位夫人还在兴致勃勃地挑选新到的“醉海棠”，掌柜分身乏术。袁英夏装作对一盒昂贵的西域“金箔唇脂”产生浓厚兴趣，拿着它慢慢踱步，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屏风后的动静。账房先生是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玳瑁眼镜的老者，正埋头于一堆账册中，旁边果然散落着一些废弃的草稿纸和送货单。
机会稍纵即逝。袁英夏正苦思如何制造点小混乱引开账房先生的注意，店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李夫人！您手上这盒‘雪肌粉’可是我家夫人昨日就定下的！您怎能抢先拿走？！”一个穿着鹅黄衫子、声音尖利的丫鬟冲了进来，目标直指正在试粉的那位李夫人。
李夫人脸色一沉，将粉盒往柜台一放：“笑话！凝香阁开门做生意，货在架上，谁先拿到便是谁的！你家夫人定了？可有凭据？付定金了吗？”
“你！”黄衫丫鬟气得跺脚，“掌柜的！你评评理！这盒明明是我家张夫人……”
被点名的掌柜头大如斗，连忙上前打圆场。两位夫人的随从也互不相让，言辞激烈起来。一时间，店铺中心剑拔弩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执吸引了过去，连屏风后的账房先生也忍不住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好奇地望向门口。
就是现在！
袁英夏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借着货架的遮挡和屏风的死角，无声无息地滑入了账房区域。他迅速蹲下，目标明确——那堆看似废弃的草稿纸和送货单。指尖快速翻动，大脑高速过滤着无用的信息：香料进货单、脂粉损耗记录、女眷赊账名录……都不是他想要的！
时间紧迫！门口的争吵声越来越高，掌柜的劝解显得苍白无力。账房先生看了一会儿热闹，似乎觉得无趣，摇了摇头，准备重新低头算账。
袁英夏的指尖突然触到一张质地略厚、边缘有些卷曲的纸。他迅速抽出，目光一扫，心脏几乎停跳！
这不是送货单，而是一张看似随手涂鸦的草图！上面潦草地画着城堡部分区域的线条，几个关键点用朱砂标着名称：北关主堡、西苑、寒玉轩（冰窖东侧暗道入口）、东市凝香阁。而在寒玉轩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备注：“七夜香”特供，戌时三刻，角门。初七无误。
“七夜香”？袁英夏瞬间联想到楚焚岚每月初七必来！难道这是一种特殊的香料？是暗号？还是……某种必须由高百诗亲手交付的东西？
正在思考时，账房先生突然已转回了头！他疑惑地看着蹲在自己桌边的“商人”，“这位客官，您……？”
叉爷和吴老头的纠葛，详细情况请看番外篇达人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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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达人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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