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先生已经转回了头!袁英夏来不及细想,飞快地将这张至关重要的草图塞进袖袋深处,同时顺手从废纸堆里抓了两张真正的送货单捏在手里。
“咳咳!”账房先生干咳一声,疑惑地看着蹲在自己桌边的“商人”,“这位客官,您……?”
袁英夏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商贾特有的、略带市侩和歉意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送货单:“哎呀,老先生莫怪!方才在门口被人撞了一下,单据撒了一地,有几张飘到您这边来了,惊扰了您,实在对不住!”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那两张无关紧要的单子快速叠好,仿佛真的是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账房先生看着袁英夏手中的单据,又瞥了一眼门口还在吵闹的场面,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挥了挥手:“无妨无妨,客官请自便。”便又低头拨弄起算盘。
袁英夏微微躬身,强压着狂跳的心脏,不疾不徐地退出了账房区域,重新混入店堂里看热闹的人群中。他手中的“金箔唇脂”仿佛成了最好的掩护。他佯装继续挑选,实则大脑在飞速运转:
“七夜香”…… 戌时三刻…… 角门…… 初七! 楚焚岚每月初七戌时三刻,会从寒玉轩的暗道,也就是冰窖东侧入口来到凝香阁的角门,接收由高百诗亲手提供的“七夜香”!这绝不仅仅是买卖香料!这很可能就是他们秘密联系的渠道!
草图上的路线清晰地指明了寒玉轩的位置和暗道入口。而“初七无误”的标注,更是确认了情报的准确性。
袁英夏将斗笠压得更低,最后看了一眼那盒昂贵的“金箔唇脂”,转身离开了凝香阁。袖中的草图滚烫,那是通往伙伴和复仇之路的第一张拼图,也是刺向楚焚岚和高家心脏的第一把无形之刃。下一步,他需要弄清楚“七夜香”究竟是什么,以及那个戌时三刻的角门,具体在哪里。猎户口中的罪奴印记,小美惊恐的泪水,还有盖三木在寒玉轩中可能的处境,都化作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让他必须更快,更准!
——
北关城堡,禁地南区。
薛天月指尖悬在断弦之上三寸,腕间银镯忽自鸣如磬。她想起穿越前不久的一天,她的祖母——也是国家级古筝大师,将这对螭纹银镯扣上她手腕时说的那句古怪嘱托:“小月儿,若遇绝境,便想想《溪山琴况》里说的‘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音与意合’。”
高百音讥诮的笑还凝在嘴角,却见少女突然翻掌虚按——竟是以断弦之琴作纸,以指为笔勾勒音律!银镯震颤着将无声的振动传导入琴体,楠木龙池内突然涌出潺潺水响。那不是丝弦之音,倒像千百滴露珠坠入青陶瓮,叮咚声里杂着竹叶拂檐的簌簌。
“《流水》?”高百音蹙眉冷笑,“区区入门小曲也敢…”
话音被掐断在喉间。薛天月右腕银镯突然浮起幽光,那些螭纹竟活物般游动起来。她虚按的指尖每掠过一处“微位”,断弦就自行震颤出泛音列——正是蜀派《流水》失传已久的“七十二滚拂”指法!更诡奇的是,随着音律推进,她周身三丈内渐渐凝出实质的水汽,竟在地面汇成蜿蜒溪流图案。
“不对…”高百音指甲掐进掌心。那溪流分明在倒流!水珠逆升半空结成篆体乐谱,正是《礼记·乐记》里湮灭的“大始之章”。他颈后金丝疯狂窜动欲模拟此曲,冰弦却陡然迸裂——凡器根本承不住这等贯通古今的意韵。
薛天月已阖目陷入玄妙境界。银镯灼烫如烙铁,祖母的吟诵与古曲导师的讲解在脑**鸣:“流水非拟声,乃写意——伯牙当年弹的不是水,是时空如水的奔流不息啊!”
她骤然张目,双掌完全离琴虚按。满地逆流溪瀑轰然倒卷天际,在月下映出无数交错的时代剪影:李白掷杯笑咏、敦煌飞天反弹琵琶、甚至闪过自己坐在现代琴房练习古筝曲的画面。所有幻象随银镯最后一声长鸣碎作冰晶,叮叮当当坠满石阶。
万籁俱寂。唯剩一根断弦在楠木琴身上余颤未止,发出孤零零的“嗡——”声,像历史长河最终归一的道音。
禁地中枢内,楚颖无意间用指尖掐碎了一个琉璃盏。一旁高百诗看了这场精彩的对决连说三声“精彩”,索性挥毫泼墨,雪浪纸上墨迹狂舞:“无弦弦亦鸣!这手法——‘大音自成曲,何须凡指弄’!”诗成刹那,中枢四壁琴瑟自动协鸣,梁柱间流转起金玉交击的异响。楚颖望着水镜里长子高百音煞白的脸,袖中手绢绞成了麻花。“小音那孩子…终究是被药力反噬了经脉。也好,叫这目空一切的猢狲尝尝人外有人的滋味。”
——
夕阳的金辉透过茅屋的窗棂,在泥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影。袁英夏早已换回那身粗布衣裳,坐在灶膛前的小凳上,佯装添柴,实则心神紧绷地等待着。当熟悉的板车吱呀声和父女俩疲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他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大叔,小美,辛苦了。”他自然地接过小美手中的空水囊,目光敏锐地扫过猎户沉默中带着压抑怒气的脸,以及小美尚未完全褪去惊惶的眼睛。显然,上午的屈辱经历阴影犹在。
晚饭是简单的糙米粥和腌野菜。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袁英夏舀起一勺粥,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大叔,今早目送你们进城送柴,在这里我都能看到那城堡真是气派。我来这之前,听别人说里面住着副堡主楚颖大人,还有高家、楚家好些贵人?”
猎户端着碗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小美却忍不住小声接话,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嗯!楚颖大人可厉害了,是咱们北关城堡唯一的女堡主呢!高百诗哥哥是她的二儿子,长得可好看了,就是…就是不怎么爱笑。”
袁英夏心中一动,顺着小美的话头,用闲聊的语气引导:“哦?高百诗公子…那他和楚焚岚,关系应该挺好吧?楚焚岚和楚颖大人都姓楚,应该是亲戚吧。”
“才不好呢!”小美脱口而出,随即像是意识到说错话,赶紧捂住嘴,怯生生地看向父亲。
猎户这次没有立刻呵斥女儿,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放下碗筷,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的裂痕。昏黄的油灯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也映出眼中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恐惧,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鄙夷。
“楚颖大人…是个铁腕人物。”猎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长期压抑下的谨慎,“楚焚岚…是她的亲侄子,也是她最锋利的一把刀。至于高二公子…”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们是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特别。”
“特别?”袁英夏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点好奇。
猎户抬眼看了看袁英夏,眼神锐利了一瞬,似乎在判断这个外来者的意图。最终,或许是袁英夏眼中那份真诚以及对小美的善意,或许是长久压抑需要倾诉,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成了气音:“外面传得很难听…说楚焚岚对高二公子,那不是兄弟情分,是…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高二公子那样神仙般的人物,楚焚岚他…哼,仗着姑姑的势罢了。高家对此讳莫如深,楚颖大人似乎也…默许?”他摇摇头,不再多说,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晰。
听到这里,袁英夏感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十分震惊的思考着——楚焚岚与高百诗,不仅是表兄弟,更存在着一种被世俗鄙夷、被家族默许的暧昧关系! 袁英夏的心跳加速,这与他在胭脂铺听到的“楚爷送夜明珠粉”、“高公子联姻”等信息瞬间串联起来!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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