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守护
晨星站在公交站台旁，她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雨滴轻声滴答在玻璃上，车呼啸路过暖黄的路灯，闪烁的彩色灯光逸散在站牌的水珠上。
她戴上蓝牙耳机，轻轻淡淡带着细雨味儿微凉的音乐像一阵风一样拂过紧张的心灵。
她似乎有些低落，伸出手指，按压在冰冷的水珠上——指尖沾上水迹。
——彩色的光点像梦里的精灵摇曳。
晨星失神地看着那些闪光。
过了一会。
她把手向后伸进布包的侧口袋，张开手，掌心躺着一枚透明彩纸包裹着的橘子硬糖。
酸甜的橘子味在舌尖炸开。
橘红色的昏暗灯泡，在老旧的居民楼道里频闪，上面裹着一层灰尘和蛛网。
晨星松了一口气，她踏上熟悉的楼梯，楼梯扶手上的红漆尽数剥落，铁质的锈迹像苔藓一样覆盖各处。
单元楼是每层两户，她走到房门前，灯光暗下来。
“嘿——”
灯光重新亮起。
门虚掩着，少年顿了一下，嘴角上扬，快步走了进去。
房间空间不大，入门左手边有一个绿色的塑料鞋架，正对门口的是一张小桌，右边有一个胖矮的小冰箱。靠门左边有一个灰扑扑的沙发，一点点月光从小窗户下洒进屋内，上面的沙发套是暖黄色的，干净整洁。
左前方是一个小厨房，一个矮小的背影在忙碌着，汤水咕噜咕噜冒着香气。
那老人穿着围裙转过身，看到她，浮现出笑意。“小星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吧。”
晨星笑着上前一步，揽住老人的肩，“陈阿婆，做的什么好吃的呀，好香啊。”
她探头过去，拿起汤勺在锅中搅动，“是排骨炖海带汤”
她给自己先盛了碗汤，然后端到餐桌上。
陈阿婆住在单元楼一楼，她没有儿女，却对孩子们很好。小星的养父母在前几年意外离世，陈阿婆就经常上来和她一起吃饭。
晨星抬头看了她一眼，满头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就像古树的树皮，身上穿着一件老旧但干净的衬衣。
感受到她的目光，阿婆问了一句：
“结果怎么样？”
晨星低下头，默默吃着饭，含糊得应了一句
“也就那样。”
顿了顿，她又抬头笑了一下
“没什么问题。”
阿婆似是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没事就好…”
阿婆边给她夹菜边道：“开心最重要，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了，……学校里那些人最近没来找你麻烦吧？”
胃部涌起一股反胃感，她捂住嘴，摇了摇头。
“唉，是我不好，提这些做什么……”说着，她又要去帮小圈盛汤。
少年摇摇头，她眼里自然流露出一种坚韧的温柔。
“没事的。我知道你关心我。”
她接过汤碗，吹散蒸腾的热气，慢慢喝着汤——温热鲜甜的汤汁混着排骨的碎肉和零星的油脂流进胃里。
身体好像从雨夜的冰冷中活了过来。
陈阿婆手艺很好，晨星舔舔嘴角，眨巴着眼睛。
——她还想吃。
老人脸上露出笑容，她接过碗，给小星舀了一大碗。
晨星垂眸细细咀嚼着食物，心暖暖的。
——排骨炖的软烂脱骨，海带咸香滑嫩。
窗外夜色渐深，晨星趴在柔软舒适的小床上，她支着脑袋，柔顺的黑发凌乱的搭在锁骨上。
一盏暖黄的小夜灯安静的立在床头。
她含着棒棒糖，腮帮子鼓鼓的。
手上笨拙的拿着两只蜡笔，在洁白的画册上肆意涂抹着——红色和黑色交织的粗重线条，在纸张上固执地画着无限符号。
窗外，被光吸引的小飞虫固执地撞着玻璃。
老旧电视的天线微微摇动，屏幕上无故闪着雪花白点。
一张张纸被巨大的黑红色符号填满，逐渐占据床角和地板。
床上的人似乎终于累了，蜡笔从她手中滚落下来，她趴在床上睡着了。
所有的声音都慢慢变轻，夜恢复了它的寂静。
她回神，指尖的水迹已经只剩下凉意。
公交站台的灯光熄灭了。
她拿着一把和她等高的大伞，四周空无一人。
她拖着那把沉重的伞，走进虚无的黑暗里。
当晨星的身影消失的下一秒，一只白色的飞蛾循着消失的金色的浮动光点，在原地盘旋一会，又潜入黑暗。
少年拖着伞走着，她身上逸散出的光点点亮了周遭的黑暗。
她走入了一片荒原，火焰忽然在她身上燃烧起来，她赤身行走，土地的沙砾被热度烘烤板结，她金色的双瞳扫过荒原——无数飞蛾聚集起来，把她包裹成一个虫茧，却丝毫不敢靠近。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火焰爆燃而起，她踩过带着虫骸的焦土，往深处走去。
焦土中长出几根洁白的天线。
白色飞蛾追寻着光点…冰冷的黑影高大耸立，雾气里浮动着恶意的黑影，脚下是污臭的淤泥，天空中滴落着黑色雨水。
那些黑水染黑它洁白的翅膀，它坠入淤泥里，豆大的黑眼里闪过人性化的挣扎。
晨星变得焦躁起来，她深呼吸一口气，荒原里闪过灭世的火光。
她躺在淤泥之上，手边那柄雨伞变得更沉重，漆黑的世界，一点洁白在挣扎。
她托起雨伞，黑雨与淤泥都仿佛不存在，无意识中，晨星拖着雨伞快速奔跑。
每走一步，就生出无数飞蛾，它们密密麻麻地飞向四处——雨水变得澄澈，淤泥变成土地，白色的天线连接在建筑物上，机器嗡鸣，冷白的光线溢出，雾气消失，黑影无影无踪，高处的天线扫描世界。
晨星在雨中缓缓下跪，她撑起那把沉重又带着脏污大伞，伞面斜着支在地面上，遮住了那只白色的小小飞蛾。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受伤的飞蛾。
飞蛾柔软的身体散发温热，白色的触须激动的摆动着。
冰凉的雨水，急促地下落，划过她的脸颊。
晨星护着那只飞蛾，她在暴雨中弓起身体，额头磕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像供奉一样把飞蛾捂在胸口。
她颤抖着呜咽着说：“对不起……这次我带伞了。”
泪水混着雨水打湿心脏。
“别怕……我来了。”
她的声音紧绷，带着哭腔。
掌心的飞蛾，颤抖着飞起，亲吻她的心脏。
晨星的心脏燃起火焰，火焰蔓延，将她整个人覆盖。
白色的飞蛾在火光中舞蹈。
——我自愿成为你的火种，只为提供温暖和光明。
——我自愿成为你的飞蛾，只为献出守护和心跳。
圣洁的飞蛾在火焰中飞舞，
洁白的纸张中黑红的无限循环。
——我自愿成为自己的神与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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