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的死,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短暂地激起了涟漪,随后留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压抑。法医的初步尸检报告排除了他杀嫌疑,倾向于意外或自杀。那个冲入车流的瞬间,似乎成了此路不通的最终注解。
但萧清然拒绝接受这个结论。过于巧合的死亡,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她力排众议,坚持对李建军之死进行独立调查,同时,另一组人继续攻坚笔记本和药方的破译工作。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肩上。办公室里烟雾更浓,咖啡消耗的速度惊人。连环杀手似乎突然沉寂了,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平静之下可能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陆莞再次被请来。这次的任务更具挑战——根据李建军生前几张极其模糊的旧照片,以及几位老邻居对他年轻时期样貌的碎片化描述,尝试绘制他更年轻时期(比如二十岁左右)的模拟画像。
“我们需要了解他可能接触过的更早期的人际圈,或许能发现他与周老太之外其他人的关联,或者他性格形成期的某些线索。”萧清然解释道,她的声音因缺乏睡眠而沙哑,但眼神依旧专注锐利。
陆莞点点头,没有多问,立刻投入工作。与之前绘制受害者画像时的悲悯不同,这次描绘一个可能是凶手、或者至少是关键线索的人物,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画笔下,一个沉默、阴郁、带着几分怯懦和偏执的年轻男子形象逐渐清晰。
工作间隙,萧清然出去接电话。陆莞的视线无意间扫过萧清然桌上摊开的一本卷宗——那是2001年旧案的部分资料。她的目光猛地被一张黑白现场照片的边角吸引,心跳骤然加速。
那是一个掉落在现场附近草丛里的、小小的、模糊的金属物件特写。虽然看不真切,但那独特的形状……
她迅速低下头,心脏怦怦直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画像上,笔尖却微微颤抖。
萧清然很快回来,似乎没有察觉陆莞的异样。她拿起陆莞刚刚完成的年轻版李建军画像,仔细看着。
“他看起来……很孤独。”陆莞轻声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孤独不会让人变成杀手。”萧清然的声音冷硬,“扭曲和仇恨才会。”她将画像交给手下,“按这个形象,扩大时间范围,重新排查周老太社会关系网中可能与他有交集、甚至发生过冲突的人。”
就在这时,技术科传来了好消息!那几本看似混乱的笔记本,经过密码专家的初步破译,发现其中夹杂着一些用极其隐晦的代号和缩写记录的“交易”信息!涉及少量现金、一些特定种类的草药(并非昂贵药材),以及……某种“服务”或“承诺”。记录的时间跨度长达数年,最近的一条,就在第五起案件发生前不久!
而那条记录的交易对象代号,经过交叉比对邻居的回忆,指向了周老太女儿出嫁前的老宅附近的一个独居老人!
“立刻找到这个人!”萧清然霍然起身,眼中重新燃起火光。
调查人员迅速出动。然而,当他们赶到时,发现那位老人已于一年前病逝。其子女早已变卖老宅,对父亲生前可能与李建军的“交易”一无所知,只含糊记得父亲晚年似乎迷信一些偏方,有时会念叨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线索似乎又断了。
但萧清然没有放弃,她下令仔细搜查老人留下的所有遗物。最终,在一个被遗忘的旧木箱底层,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铁盒。
铁盒里没有平安结,也没有直接指向凶案的证据。只有一些已经褪色的老照片、几枚早已过时的奖章,以及——一本薄薄的、页面发黄脆硬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主人是这位已故老人。里面断断续续记录了他晚年的孤寂、对疾病的恐惧,以及寻求心理慰藉的过程。其中几页,提到了一个“沉默的、会弄草药的小子”(特征与李建军高度吻合),时不时会给他送一些“安神”的草药,收取很少的钱,或者干脆只换一顿饭。老人写道,那小子有时会喃喃自语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提到“债”、“诅咒”、“必须干净”之类的词,还曾送过他一个“红色的吉祥结”,但他觉得那结子“看着心慌”,后来不知丢哪里去了。
更重要的是,有一页的日期,恰好与笔记本中一条较早的“交易”记录对应。那天,老人写道:“那小子今天怪怪的,说找到了‘老地方’的钥匙,能帮大家‘解脱’……疯言疯语,听不懂。”
“老地方”?
萧清然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极其关键的线索!李建军很可能有一个不属于他自己的、熟悉的、可能用于实施犯罪或藏匿的场所!
“查!李建军生前所有可能接触过的、符合‘老地方’特征的场所!废弃的房屋、仓库、地下室、甚至山林里的窝棚!重点排查与周老太文具店旧址、五位受害者活动区域、以及已故老人家老宅之间的三角区域!”萧清然的声音因激动而绷紧。
大规模的排查再次启动。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
陆莞完成了画像工作,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看着萧清然忙碌指挥的身影,看着她眼底深藏的疲惫和重新被点燃的锐利,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愫。她想帮她,不仅仅是靠画笔。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正在快速翻阅旧案卷宗、寻找任何可能与“老地方”产生关联的地址记录的萧清然身边。
“萧警官,”陆莞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有时候……凶手选择特定目标或物品,可能并非出于仇恨,而是出于一种扭曲的……纪念,或者,他认为的‘仪式感’。”
萧清然翻页的手指顿住,抬眼看她:“你想说什么?”
“那个平安结,”陆宛斟酌着词句,“红色的,代表平安。凶手一次次将它留在现场,或者从受害者身边拿走……会不会,在他扭曲的逻辑里,这不是杀戮的标志,而是……他在进行某种他认为必要的‘净化’?或者,他在试图‘交换’或‘弥补’什么?”
萧清然的目光变得深沉而锐利,紧紧盯着陆莞:“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陆莞的心跳漏了一拍,强迫自己迎上她的目光:“只是……一种基于符号学的猜测。很多连环杀手都有自己的一套内在逻辑,外人看来荒谬,但他们自己深信不疑。”
萧清然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办公室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或许吧。”最终,萧清然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卷宗,语气听不出情绪,“但他的‘仪式’,践踏的是生命。无论他逻辑如何,结果都是邪恶的。”
陆莞轻轻吸了口气:“……是的。当然。”
她知道自己可能引起了萧清然的些许疑虑,但她不后悔。如果她的提示,哪怕只有一丝一毫能帮助缩短萧清然与真相的距离,也值得。
就在气氛略显凝滞时,萧清然的手机再次响起。她接听后,脸色瞬间变了。
“找到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急促,“确认吗?好!封锁现场!我马上到!”
她挂断电话,猛地抓起外套和车钥匙,整个人仿佛一柄瞬间出鞘的利剑。
“有发现了?”陆莞下意识问。
萧清然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极其复杂,混合着激动、警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可能找到了那个‘老地方’。”她说完,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办公室,消失在走廊尽头。
陆莞站在原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她不知道萧清然最后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但她有一种预感,风暴的中心,正在快速逼近。
而某些尘封了太久的真相,或许即将被迫发出震颤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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