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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秋闱烬里玉碎声

秋日的何府,多了几分沉甸甸的阴郁,丹桂的浓香也压不住西跨院里弥漫的阴云。何兰旌从父亲的书房出来时,脸色灰败如深秋的枯草,仿佛被那场疾风骤雨般的训斥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乡试放榜,他何二公子的名字,果然在那红榜的最末也寻不见。父亲何承宗那张素来威严的脸,气得铁青,指着他鼻尖的怒斥声犹在耳畔:“朽木!烂泥!枉费为父一番心血!你这般不成器,连去铺子里打算盘都污了何家的算盘珠子!”末了,父亲勒令他,将应试时所作的那篇狗屁不通的策论一字不落地抄写下来,交与乡学胡老夫子批阅指点。

抄写?何兰旌想着那篇墨迹歪斜、文理不通的文章,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他的无能。他哪里耐烦做这等枯燥事?更不愿再面对自己那不堪入目的“墨宝”。烦躁地在书房里踱了两圈,目光落在静静侍立一旁、仿佛与这满室颓丧无关的墨竹身上。

“你,”何兰旌抬手指着他,声音带着被挫败和屈辱浸泡过的沙哑,“替我抄了。一字不改,原样誊写下来,送去给胡老头。”

墨竹眼睫微动,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沉静依旧,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没多言,只应了声“是”,便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那截曾让何兰旌心旌摇曳的莹润手腕再次露了出来,执笔的姿态端正而娴熟。笔锋落纸,沙沙轻响,一行行清隽工整、筋骨内含的小楷便流淌出来,竟将那篇粗陋文章也衬得似乎有了几分模样。

何兰旌歪在榻上,冷眼看着,心头那股火气又隐隐窜动。待墨竹抄录完毕,吹干墨迹,他忽然又改了主意,烦躁地挥挥手:“等等!这样交上去,胡老头怕不是又要吹胡子瞪眼,骂个狗血淋头!你……你看着润色润色,好歹让那老东西少骂两句。”

墨竹执笔的手顿住了。他抬眼看向何兰旌,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何兰旌此刻颓唐又强横的模样。静默了片刻,他终究什么也没说,重新蘸墨,对着那份原稿,微微蹙眉沉思,笔尖悬停,片刻后落下,只极其克制地改动了几个明显不通的句子,替换了几个粗鄙的词藻,又理顺了几处拗口的文脉。改动不大,却如同点石成金,将那滩烂泥扶上了矮墙,虽算不得佳作,却也勉强有了几分章法,至少读来顺畅了不少。

何兰旌接过改过的文章,草草扫了一眼,也瞧不出所以然,只觉得比原来自是顺眼许多,便不耐烦地丢给墨竹:“行了,就这样,送去前厅给老爷过目吧。”

这润色过的文章,阴差阳错,恰逢何老爷一位在礼部挂过闲职的旧友来访。何承宗正为儿子落榜之事颜面无光,见墨竹送来“二公子修改后”的文章,字迹倒是工整清楚,心中还存着一丝儿子知耻后勇的幻想,便顺手递与那友人,强笑道:

“犬子不才,此番乡试落第,这是他应试的拙作,还请老兄指点一二,看看是否真的一无是处?”

那友人捻须细看,见文章虽立意不高,但文从字顺,条理清晰,尤其几处论述转折,竟隐隐透出几分老辣之气。他不知内情,只当是何兰旌所作,便颔首道:

“云扬贤侄此文,虽欠些火候,然章法已具,论述亦算清晰。以老夫观之,若主考宽和些,未必不能入彀。承宗兄不必过于苛责,贤侄进益不小啊!”

“哦?”何承宗闻言,那铁青的脸上竟真透出几分光亮,连日来的阴霾都似乎被吹散了些许。他接过文章又看,越看越觉得那友人说得有理,心中那点因儿子落榜而折损的自得又悄然抬头,捋着胡须,对着墨竹也难得露出一丝和缓颜色:“嗯……看来是下了些功夫。虽未得中,但文章确比往日强出许多,也算知耻后勇了。去,将此文速速送去乡学,请胡先生再予指点!”

墨竹垂首应下,捧着那卷文章,心头却如坠铅块。他深知其中猫腻,更知胡老夫子那双眼睛何等毒辣。

果不其然,次日胡老夫子便亲自登门,将那卷文章原封不动地捧还何承宗,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指着那工整的墨字,声音都变了调:

“何公,令郎的文章,老朽拜读了。只是……这字迹清隽,文风含蓄,转折处隐有峥嵘,通篇章法严谨,绝非令郎平日手笔!这分明是……分明是有人代为捉刀,此等行径,实乃读书人之耻!”

“捉刀?”何承宗如遭雷击,方才那点自得瞬间化为乌有,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跳起,“孽障!给我滚过来!”

何兰旌被提溜到前厅,面对父亲喷火的怒目和胡老夫子痛心疾首的目光,再看到那卷刺眼的文章,心知再也瞒不过去,脸色煞白,嗫嚅着承认:“是……是儿子口述,让墨竹……替儿子抄录的……后面……后面也让他……略改了几笔……”他声音越说越低,头几乎垂到胸口。

“抄录?略改?”何承宗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案上的戒尺,劈头盖脸就要打下去,“你这不成器的东西,自己写不出狗屁文章,竟让书童代笔!还敢欺瞒为父!我何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你这孽障,连个书童都不如!”

那“连个书童都不如”的怒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何兰旌已然破碎不堪的自尊上。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是羞愤,是绝望,更是被彻底示众的难堪。

眼看那沉重的戒尺就要落下——

“老爷息怒!”一直沉默立在角落的墨竹,忽然疾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何承宗面前!他挺直了脊背,声音清晰而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

“老爷!二爷虽有错,但此次乡试,确已竭尽全力!文章虽非尽善,然比起数月前,已是天壤之别。此次落第,实乃根基尚浅,绝非不肯用心!求老爷看在二爷已有进益的份上,再给二爷一次机会!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寸步不离,督促二爷学业!求老爷开恩!”

墨竹这突如其来的求情和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让盛怒中的何承宗举着戒尺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看着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的墨竹,又看看旁边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儿子,胸中那口恶气堵着,终究没有落下去。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将那戒尺狠狠掼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指着何兰旌的鼻子,声音冰冷如铁:

“好!好!算看在墨竹为你求情的份上,再有下次,定打断你的腿!”

说罢,父亲一拂袍袖,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去。胡老夫子也摇头叹息着告辞。

前厅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何兰旌僵立着,仿佛一尊失了魂的石像。方才墨竹跪地求情的话语,父亲那句“不如书童”的咆哮,胡老夫子那鄙夷的目光,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羞辱的网,将他死死缠住,勒得他喘不过气。他的骄傲,被彻底撕碎、践踏,而这一切的见证者,甚至参与者,就是眼前这个跪在地上、刚刚为他求过情的人!

墨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下摆的灰尘,脸上依旧是那副沉静无波的表情,仿佛刚才跪地疾呼的不是他。他走到何兰旌面前,声音平静无波:“二爷,回房吧。”

这平静的声音,听在何兰旌耳中,却比任何讥讽都更刺耳。

“回房?”何兰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墨竹的前襟。

“你满意了?!”他嘶吼着,将墨竹狠狠推在身后的朱漆圆柱上,他整个人压了上去,另一只手却猛地抬起,狠狠捏住了墨竹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对上自己那双燃烧着屈辱与暴怒的眼睛。

“看着我!”何兰旌的呼吸粗重灼热,喷在墨竹脸上,“看着我何兰旌是如何不如一个书童,是如何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我如何丢尽何家的脸面!看着我如何在父亲眼里,在你墨竹眼里,永远比不上那个远在应天的何辰良!”

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大哥的名字,那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得他自己心口剧痛。

“你替他抄文章!你替他改文章!你心心念念都是他!你跪在地上求情,也是为了早日去应天见他!对不对?!”他看着墨竹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那双沉静眼眸里终于被逼出的、无法掩饰的痛楚和惊惶,这非但没有让他心软,反而火上浇油。

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攫住了他,何兰旌猛地低头,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唇撞向墨竹紧抿的淡色唇瓣。不是吻,是啃噬,是撕咬——他要撕碎这层清冷的伪装,要在这张脸上刻下屈辱的印记,要让这个人,和他一起沉沦在这无边的羞耻和痛苦里。

“唔!”墨竹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唇上传来剧痛,一股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他眼中那层强装的平静终于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深藏的惊怒与痛楚。他下意识地奋力挣扎。

靛青色的棉布在剧烈的撕扯中,终于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刺耳的裂帛声,从襟口一直撕裂到肩胛,一片莹白如玉的肩膀和锁骨,瞬间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何兰旌的动作骤然顿住,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暴露的肌肤,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墨竹唇上滴落,染在那雪白的肌肤之上。这破碎的的景象,如同最烈的酒,瞬间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

“二爷!”墨竹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尖利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将何兰旌狠狠推开半步。他背靠着冰冷的圆柱,破碎的衣襟勉强掩着肩头,唇角的血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惊心动魄。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此刻再无半分沉静,只剩下被彻底激怒后的凛冽寒光,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向何兰旌。

“您要发疯,”墨竹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地上,“尽管冲着我来!但请您记住今日之辱。”他抬手,狠狠抹去唇角的血迹,那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

“您打我,骂我,折辱我,都随您!”他盯着何兰旌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冷、极嘲讽的弧度,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但您——永远,比不上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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