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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寒砚惊雷玉生温

腊月午后的书房,寒气裹着墨香。何兰旌裹着一身外头的冷风撞进来,衣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子。他目光如钩,径直锁住窗下整理书卷的靛青身影,几步上前,“啪”地将一张簇新的澄心堂宣拍在案上,震得笔山轻晃。

“胡老头的策论,明早交!”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喘息的蛮横,“城西马场有局,爷没空!天黑前,一字不差地给我写这儿!”

墨竹指尖正拂过一卷书脊,闻言动作一顿。他抬起头,那双惯常沉静的眸子看向何兰旌时,依旧如古井无波,只唇线微微抿紧了些:“二爷,课业当亲力亲为……”

“亲力亲为?”何兰旌嗤笑一声,猛地俯身逼近,,“爷使唤不动你了?还是昨夜在‘静思斋’得了什么体面,就敢跟爷拿乔?”

墨竹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拉开那令人不适的距离,目光落在案上空白的宣纸上,沉默片刻后,他不再争辩,只低声道:“小的写便是。”

何兰旌冷哼一声,甩袖而去,锦帘摔得震天响。

书房重归寂静。墨竹走到案前,看着那雪白的纸,眼神几不可察地亮了一瞬。他挽袖研墨,动作流畅。笔锋落下,不再是为二爷捉刀时的克制敷衍,而是如鱼得水。官营之弊、吏治之腐、民生之艰……字字珠玑,锋芒暗藏,清隽的小楷间竟透出几分久违的、近乎天真的挥洒意气。写到酣畅处,他唇角甚至微微翘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仿佛回到了从前在老夫人暖阁里,偷偷临摹大公子字帖时的纯粹快乐。

“好!”

一声清朗温润的赞叹自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

墨竹手腕一抖,一滴墨险些污了纸。他倏然回头,因写到兴头处,面上浮起的淡淡红晕尚未褪去。

大公子何辰良不知何时立于门边,月白云纹直裰衬得他身姿如松。此刻,他正含笑看着案上墨迹淋漓的文章,目光灼灼,满是激赏:“立意深刻,笔力遒劲,引据精当,更难得这份悲悯胸怀!墨竹,”他几步走近,带着一身清冽的书墨冷香,停在墨竹身侧,微微俯身细看那字迹,声音里是纯粹的赞叹,“此等才情灵气,埋没于此,替人捉刀,实在是明珠蒙尘!”

墨竹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赧然,下意识地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方才书写时的畅快飞扬瞬间化作了面对旧主时的一丝无措和……隐秘的欢喜。大公子夸他了!像小时候夸他字写得好一样!

何辰良的目光从纸上移开,落在他微红的耳根和那不自觉流露出的、带着点稚气的局促上,眼底笑意更深,语气却转为认真。

“你跟着云扬,实是屈才了,”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待过了年节,我便禀明父亲,让你到我身边来。无论日后是随我读书应试,还是打理外务,身边正需你这般灵慧通透的心腹人儿。在我那里,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埋没了这份天资。”

墨竹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带着暖意的雀跃瞬间涌了上来,冲得他指尖都有些发麻。去静思斋?到大公子身边?不必再日日面对二爷的阴晴不定和那些令人难堪的举动,更可以像从前那样,在干净清雅的书房里,为大公子研墨铺纸,听他讲书论道?

这念头如同投入心湖的暖阳,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弯起嘴角。他抬起眼,望向何辰良温润含笑的眼眸,那里面是清晰的欣赏与承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化作一个带着羞赧和期待的眼神。

“砰——!!!”

书房门被一股大力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何兰旌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裹挟着刺骨的寒风立在门口,他死死盯着案前那姿态亲昵的两人——大哥俯身低语,眉目含笑;墨竹仰头回望,脸颊微红,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带着羞怯的明亮光彩。方才那“到我静思斋来”、“心腹人儿”、“定不会委屈了你”的话语,如同淬毒之箭,将他最后一点理智射得粉碎。

“好!好得很!”何兰旌踉跄着冲进来,指着墨竹,又猛地指向何辰良,最后戳向案上那篇刺眼的文章,“我的好大哥,我的好书童!一个挖墙脚挖到亲弟弟头上,一个攀高枝攀得脸都不要了!怎么?就凭他写几篇酸文,就能爬到爷头上去?就能比我先考出个功名光宗耀祖了?啊?!”

那“酸文”、“攀高枝”的污言秽语,像冰水泼在墨竹刚刚雀跃起来的心上,他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丝被刺伤的痛楚。

何辰良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尽,化为冰雪般的寒意。他直起身,虽未将墨竹护在身后,只是那挺拔的身姿自然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屏障。他目光如寒芒射向状若疯癫的弟弟,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千斤重量砸下:

“他若是何家的儿子,心性才学,自然远胜于你!”

“哈哈哈哈!”何兰旌大笑起来,“远胜于我?好!那好啊!”他猛地转向墨竹,怒如火烧,“明年春闱,让他替我去考好了!我就在这府里,安安稳稳做我的纨绔!”

这荒唐的嘶吼让墨竹眉头紧蹙,却也不放在心上。他只觉得二爷又发疯了,如同往常无数次那样。再怎么样的心性才学,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他从小便知,这是天经地义。至于考功名?那是主家少爷们的事,与他何干?

“荒谬!”何辰良厉声斥断,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鄙夷,“墨竹是奴籍,如何入考场?朝廷法度,岂容你这般胡言乱语!”他上前一步,强大的威压让何兰旌呼吸一窒,“云扬,你生来锦衣玉食,得天独厚,却连这点志气骨气都消磨殆尽,只知怨怼自弃,自轻自贱!你……真真是令人失望透顶!”

何兰旌死死盯着大哥那张冰冷失望的脸,再看看墨竹那副事不关己、只想逃离的漠然姿态,一腔不甘,伴着尖锐的痛楚猛地冲上喉头——

脱籍!

给他脱籍不就好了!

这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他张了张嘴,那句“那给他脱籍啊”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这瞬间,他撞进了何辰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半分对墨竹“脱籍”可能的考量,只有冰冷刺骨的现实——墨竹天生是奴仆,也只能是奴仆,大哥方才那番“心腹人儿”的许诺,其根基,恰恰是墨竹这无法挣脱的身份。他要的是一个依附于他、才华横溢的“墨竹”,而非一个自由的、可能展翅高飞的“墨竹”!

何兰旌冲到舌尖的话,硬生生地、带着一股血腥气,被他狠狠咽了回去,堵在喉头。他后退一步,却撞上了博古架,震得上面的瓷器清玩叮当乱响。他扶着博古架,掩住胸口,仿佛要将那惊世骇俗的念头嘘出脑海。

何辰良冷冷地看着失态的弟弟,眼中只剩疲惫与更深的失望。他不再理会,转而看向一旁沉默的墨竹,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吩咐:

“这里乌烟瘴气,不必待了。收拾一下,晚膳后依旧到我静思斋伺候。”

墨竹闻言,低垂的眼睫颤了颤,心头那点被二爷搅散的暖意和期待瞬间又聚拢回来。他恭顺应道:“是,大公子。”

何辰良不再看何兰旌一眼,拂袖离去,消失在门外暮色中。

书房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墨竹走到书案旁,小心地收起那篇写好的文章,又整理了一下散乱的笔砚。做完这些,他才转向靠着博古架、脸色发青的何兰旌。

墨竹安静地问他,声音清润如常:“二爷,时候不早了,您……要不要去前厅用晚膳?”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夫人方才使人传话,说夜里想抹骨牌解闷,叫小的过去伺候着。”

这平静的询问和“老夫人传唤”的借口,如同最锋利的针,刺破了何兰旌最后一点自欺欺人。他抬起头,泛起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墨竹。那张清俊的脸上,没有惶恐,没有愧疚,只有一片他早已熟悉的、拒人千里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于脱身的疏离。

何兰旌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他死死攥着拳,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滚!”

墨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靛青的身影穿过昏暗的书房,掀开那犹自晃动的锦帘,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门外渐深的暮色里,步履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何兰旌颓然靠着冰冷的紫檀木桌案。他望着墨竹消失的方向,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空虚感,如同无边的寒夜,彻底将他吞噬。那句未能出口的惊人之语,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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