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傍晚,暴雨把操场浇成泥潭,体育课临时取消。高二A班的男生被体育老师赶去器材室搬垫子,说是下周期中体测要用。器材室在学校最北边的老平房,屋顶用石棉瓦压着,风一吹就哗啦啦响,像有人在屋顶上撒铁片。
钥匙挂在体育老师腰上,一把铜质的老钥匙,齿口磨得发亮。门开时发出“吱——呀——”的呻吟,霉味扑面而来,带着橡胶垫、铁锈和老鼠屎混合的酸苦。屋里没窗,全靠屋顶两块采光瓦漏下的灰白天光。江赎最后一个进门,顺手把门带拢,只留一条缝,缝里透进操场黄蒙蒙的路灯光。
男生们把海绵垫摞好,吵嚷着要回去洗澡。高天扬抱着篮球先冲出去,宋思锐嫌手脏,一边甩着手上的灰一边跟在后面。器材室瞬间空了,只剩江赎和盛望——江赎想检查垫子数量,盛望想找回上午丢在这儿的护腕。
门被风带上,“咔哒”一声锁死。屋里顿时黑得只剩呼吸。盛望摸出手机,手电筒的光柱在器材架间扫过,照出吊在半空的篮球网、断了一条腿的跳马、码得整整齐齐的铅球。光柱最后落在墙角,那里堆着折叠起来的羽毛球网,网后似乎有人影一晃。
“谁?”盛望低声问。
手机光一晃,照出赵曦的脸。他半蹲在羽毛球网后,嘴角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手里却捏着一张折得极小的纸条。看见光,赵曦下意识把纸条塞进裤兜,烟掉在地上。
“吓我一跳。”赵曦笑,声音里带着被抓包的尴尬,“我躲这抽根烟,你们继续。”
盛望挑眉:“器材室禁烟,扣分。”
赵曦耸耸肩,目光却越过盛望,落到江赎身上,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打量。江赎站在光柱边缘,半张脸浸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赵曦走后,屋里只剩两人。盛望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纸条,展开——是一张撕下来的练习册纸,上面用铅笔写着两行字:
“周三晚,器材室,别带灯。
——L”
字迹潦草,却看得出刻意模仿印刷体。盛望皱眉:“L?林北庭?”
江赎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盛望手腕,闻到他运动后淡淡的汗味混合着洗衣粉香。
“也许是别人。”江赎声音很低,“但赵曦出现在这,说明有人约他。”
盛望把纸条翻过来,背面用红笔涂了一个小小的爱心,像恶作剧,又像某种暗号。
“要不要等等看?”盛望问。
江赎却摇头:“门禁十点,我们会被锁里面。”
盛望把手机光调暗,照向门口,锁孔里插着半截钥匙——体育老师走得急,忘了拔。
“能开。”江赎说。
他走过去,指尖碰到冰凉的铁锁,指腹因常年写字磨出的茧子蹭过锁面,发出极轻的“沙”声。
就在江赎要转动钥匙时,门被风“砰”地吹开一条缝,走廊的灯光斜斜地切进来,照出门口的影子——
林北庭站在光里,手里拎着一袋冰棍,袋外凝着水珠。
“嘿,正好。”林北庭晃了晃袋子,“我买了绿豆沙,要吗?”
盛望下意识把纸条藏到身后。
林北庭走进来,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江赎手里的锁:“你们也被锁了?”
江赎点头,把钥匙递给他。
林北庭接过,随手把冰棍塞给盛望,弯腰开锁,动作熟练得像回自己家。
门开时,夜风吹进来,带着雨后的土腥味。
林北庭回头,冲两人眨眨眼:“器材室的秘密,今晚就当我们没来过。”
他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盛望和江赎对视一眼,默契地点头。
三人走出器材室,林北庭顺手带上门,铜锁“咔哒”一声落回暗处。
月光下,赵曦的烟头孤零零躺在门槛边,早已熄灭。
第二天早读前,盛望在桌肚里发现一个信封——
里面是那张纸条,背面用红笔补了一行小字:
“秘密留在黑暗里,光会照进来。——L&B”
盛望把纸条折好,塞进江赎手里。
江赎展开,指尖在“L&B”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扬起。
窗外,雨后的天空被洗得发亮,像一块刚擦干净的玻璃。
器材室的门依旧锁着,钥匙挂在体育老师腰间,晃啊晃,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盛望知道,有些秘密,一旦在黑暗里被看见,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他和江赎,正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等着下一次风把门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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