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零点,宿舍熄灯后,整栋教学楼像被拔掉电源。
江赎坐在下铺,背靠着墙,膝盖上摆着一瓶白色药片——
氟西汀,20mg/粒,铝箔板还剩最后三格。
他把药片倒在掌心,灯光从走廊应急灯漏进来,
映得药片像小小的冰片。
指尖刚要掰开铝箔,手机震动——
江添发来一条微信:
“医务室后门,我等你。”
医务室后门只开一条缝,风带着碘伏味。
江添穿着黑色卫衣,帽子压得很低,
手里拎着一只透明药袋,袋里是淡黄色咀嚼片。
“维生素 B 族,外观一样,味道微甜,
不会引起怀疑。”
江赎没问为什么,只把氟西汀整板递过去。
江添接过,将维生素板塞进原盒,
动作快得像在拆弹。
两人指尖短暂相触,
一片冰凉,一片滚烫。
第二天清晨,江赎把“维生素”放进书包夹层,
外层仍贴着原标签:
“氟西汀 20mg×14”
下面多了一行铅笔小字:
“每晨 1 片,饭后服。”
字迹瘦削,是江添的。
江赎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母亲生前在药盒上写的便签:
“别忘了好好吃饭。”
他把标签抚平,像抚平一条皱起的记忆。
午休,盛望回教室拿水杯,
看见江赎正把一片淡黄色药片含进嘴里,
眉头微皱:“氟西汀不是白的吗?”
江赎一顿,含糊解释:“换了国产包装。”
盛望没追问,只是从兜里摸出一颗柠檬糖:
“压苦味。”
糖纸剥开的瞬间,甜酸的味道冲进鼻腔,
江赎心里某处悄悄松动。
周日夜里,江添再次出现在宿舍后窗。
这次他带来一整盒真正的氟西汀,
以及一瓶维生素 C 泡腾片。
“以后早晚各一次,
维 C 泡水,氟西汀藏底。”
江添把药片分装进两格小药盒,
一格贴太阳贴纸,一格贴月亮贴纸。
“太阳是维 C,月亮是氟西汀,
别弄反。”
江赎低头,看见月亮贴纸是手工裁的,
边缘微翘,像江添不擅长做手工的倔强。
周一例行体检,李老师看着江赎的指尖,
“你最近情绪稳定,氟西汀减量了?”
江赎垂眼:“换了维生素辅助,副作用小。”
李老师没再问,只在病历上写下:
“家属自行调整,建议随访。”
江赎知道,这个“家属”指的是江添。
周二清晨,江赎冲了维 C 泡腾片,
却忘了把氟西汀藏底。
盛望端水杯路过,瞥见杯底白色药片,
眉头瞬间拧紧:“你不是说换了国产?”
江赎语塞,盛望一把夺过杯子:
“到底吃的是什么?”
空气凝固三秒,江添从后排走来,
声音低却稳:“我让他换的,副作用更小。”
盛望看向江添,目光像两束探照灯,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杯子放回江赎手里:
“以后别骗我。”
周三凌晨,江添把江赎叫到实验楼天台。
雨刚停,地面湿滑。
江添把两盒药放在栏杆上:
“真正的氟西汀、维生素 B、维 C,
你自己决定吃多少。”
江赎望着夜色,声音哑:“为什么帮我?”
江添侧头,目光落在远处教学楼灯火:
“因为我也想被谁这样帮过。”
一句话,像雨夜里突然亮起的灯。
周四,江赎把三种药分装进三格透明药盒,
贴上标签:
“太阳”——维 C
“月亮”——氟西汀
“星星”——维生素 B
他把药盒放进抽屉最上层,
像把秘密摆进阳光底下。
每次打开抽屉,三种颜色并排躺着,
像一条小小的彩虹。
周五,江赎第一次出现轻微手抖,
江添立刻把氟西汀减到 10mg。
盛望把一杯热牛奶塞进他手里:
“别怕,副作用我们一起扛。”
江赎捧着杯子,掌心被烫得发红,
却第一次觉得,苦味也可以被稀释。
周六,江添陪江赎去市精卫中心。
医生看着药盒,惊讶:“谁帮你分的?”
江赎笑:“家属。”
医生点头:“剂量调整合理,继续随访。”
走出诊室,江添把一颗柠檬糖塞进他嘴里:
“今天开始,苦味减半,甜味加倍。”
周日夜里,江赎把空药盒洗净,
倒扣在窗台晾干。
月光照进来,透明塑料反射出淡淡光晕,
像一枚被重新打磨的月亮。
他低头,在盒底写下一行小字:
“苦味有人分担,甜味才敢翻倍。”
风从窗缝溜进来,把字吹得微微晃动,
像回应,又像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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