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九点整,附中图书馆的灯一盏盏熄灭。雨却越下越大,砸在玻璃顶棚上,像无数颗弹珠滚落。
江赎刚把手机塞进书包,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盛望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手里攥着一张被揉得发皱的 A4 纸,是医院刚发来的账单复印件:
“患者江琴之子江赎,欠费 7300 元,请于三日内补交,否则停药。”
盛望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纸张在他掌心发出脆弱的呻吟。
江赎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盛望抬头,眼眶红得吓人,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不告诉我?”
下一秒,他把账单狠狠拍在墙上,啪的一声,像一记闷雷。
九点十五分,盛望拽着江赎冲进操场。
暴雨中,400 米的跑道变成一条湍急的河。
盛望把伞扔在一边,雨水瞬间浸透他的校服,贴在皮肤上,像第二层冰冷的皮。
他对着夜空吼,声音被雨幕撕得七零八落:“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是你扛?!”
江赎想拉住他,却被甩开。
盛望一拳砸在灯柱上,铁皮发出空洞的颤音,指关节立刻渗出血丝。
他再次抬手,第二拳、第三拳,血混着雨水,顺着灯柱流下,像一条细小的红蛇。
江添从教学楼奔来,一把扣住盛望的手腕,声音冷得像冰:“够了!”
盛望挣扎,像一头困兽:“你别管我!”
江添用力一拧,把他整个人按在灯柱旁,雨水砸在两人脸上,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盛望的吼声逐渐变成哽咽。
他弓着背,额头抵在灯柱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妈走的那年,我什么都没做。
我爸把我扔给外婆,我只会哭。
现在,我连你也护不住……”
江赎站在他半步之外,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滴,像无声的泪。
他伸出手,轻轻搭在盛望颤抖的肩上: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盛望摇头,眼泪被雨水冲淡,却更汹涌:
“不够!我宁愿生病的是我!”
暴雨中,盛望的情绪像决堤的河。
他一把推开江添,冲向教学楼。
玻璃门被猛地撞开,回声在走廊里炸裂。
他一路跑到高二 A 班教室,把门踹开——
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粉笔盒翻倒,粉尘在空气里炸成白雾。
盛望把讲台上的试卷扫到地上,白花花的纸张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他红着眼,声音嘶哑:“都别装!谁再传一句谣言,我撕烂他的嘴!”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呼吸都被吓得噤声。
江添追进来,从后面抱住盛望,手臂勒住他的胸口,
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盛望,看着我!”
盛望挣扎,像被捕获的鸟,眼泪糊满整张脸。
江添把他转过来,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
“江赎的爸爸还在 ICU,他不能再失去你。
你要疯,就冲我来。”
盛望的拳头慢慢松开,肩膀剧烈颤抖,
最后整个人脱力般靠在江添怀里,哭声闷在胸口,像受伤的狼。
夜里十一点,盛望被按在医务室诊疗床。
校医给他清洗指关节的伤口,碘伏擦过皮肤,火辣辣地疼。
他却像感觉不到,只是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李老师给他量血压,高压飙到 150,
声音里带着后怕:“再晚一步,指骨就裂了。”
盛望闭上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裂了也好,疼就能盖住心疼。”
凌晨一点,盛望坐在宿舍楼梯口,
手机屏幕上,是江赎发来的微信:
“我在 ICU 门口,你别担心,我很好。”
盛望盯着那行字,眼泪再次涌出来。
他把额头抵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地面划着圈,
圈圈里反复写着同一个字——赎。
江添从楼上下来,把一件干外套披在他肩上:
“哭完了就去睡觉,明天还要陪江赎复诊。”
盛望点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好。”
周四清晨,雨停了,操场上积水映出淡金色的阳光。
盛望站在升旗台下,指关节贴着创可贴,
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却挺直了背。
江赎从教学楼出来,看见他,脚步顿了顿。
盛望迎上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把一杯热豆浆塞进他手里:“补糖。”
江赎接过,指尖碰到盛望手背上的纱布,
轻声问:“还疼吗?”
盛望摇头,笑得比阳光还亮:“不疼,我活该。”
周五班会,何进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
暴雨里,盛望一拳拳砸向灯柱,
血混着雨水,触目惊心。
视频结束,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何进看向盛望,声音温和却有力:
“愤怒不是错,错的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表达。
下一次,记得先抱住身边的人。”
盛望站起来,朝全班鞠躬,声音沙哑:
“对不起,也谢谢大家。”
他转身,朝江赎伸出手,
江赎握住,掌心传来微微颤抖的温度。
周末傍晚,操场看台。
盛望把纱布一圈圈解开,露出结痂的指关节。
江赎坐在旁边,把碘伏轻轻涂在伤口上。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重叠的河。
盛望低声说:“下次再失控,我就先抱你。”
江赎笑了,声音轻却坚定:“那我就抱住你,一起站稳。”
风从看台底下穿过,带着雨后青草的味道,
像把失控后的碎片,重新吹回原来的位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