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期中考试最后一科——理综。
考场设在实验楼三楼,窗外雨声淅沥,像无数细小的手指敲在玻璃上。
监考老师杨菁站在讲台,目光扫过一排排低着的脑袋。
她的视线在最后一排停住——
江赎的桌面上摊着一张雪白的答题卡,
除了姓名和考号,其余地方一片空白,
像一片未落雪的荒原。
江赎右手握着2B铅笔,
笔尖悬在“选择题第一题”上空,
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眼前不是题目,而是昨夜ICU门口刺眼的白炽灯,
是父亲气管切开后的血痂,
是母亲骨灰盒上未干的雨水。
他的手腕微微发抖,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
随时会断。
杨菁走下讲台,
脚步在过道里轻响。
她停在江赎桌前,
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空白的答题卡,
又看了一眼江赎。
没有质问,没有提醒,
只是轻声问:“需要草稿纸吗?”
江赎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用,谢谢老师。”
杨菁点点头,
目光里多了几分不忍,
转身回到讲台。
考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围同学翻页的声音像潮水,
一波一波涌来,
又一波一波退去。
江赎的笔尖始终悬在半空,
像被时间遗忘的指针。
他的目光落在窗玻璃上,
雨滴顺着玻璃滑下,
像无数细小的泪。
他想,
如果这场雨能一直下,
他是不是就可以一直不用落笔?
十一点整,交卷铃尖锐地划破寂静。
杨菁站在讲台,声音温和:“最后一排,往前传。”
江赎把空白答题卡对折,
对折,再对折,
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
像把一段无法言说的疼痛折进掌心。
他站起身,
把折好的白卷放在讲台的左上角,
动作轻得像在安放一只易碎的鸟。
江赎走出考场,
走廊里人声鼎沸,
同学们讨论着最后一道大题,
笑声、叹气声此起彼伏。
他却像一条逆流的鱼,
穿过人群,
穿过雨声,
穿过自己胸腔里越来越重的回声。
考场外,盛望撑着一把黑伞,
伞骨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他看见江赎出来,
立刻迎上去,
伞面倾斜,
把江赎整个人罩进干燥的世界。
“怎么样?”
盛望问。
江赎把折好的白卷从口袋里掏出来,
递给他,
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交了。”
盛望接过白卷,
没问为什么,
只是把伞往他那边再倾了倾,
像替他挡住整个世界的风雨。
回到教室,
江赎把白卷展开,
铺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
盛望、江添、赵曦围过来,
没有人说话,
只有雨声落在窗台上,
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江添用黑色马克笔在白卷空白处写下:
“这不是失败,
这是暂停。”
盛望在旁边补了一句:
“等你准备好,
我们一起把空白填满。”
下午,杨菁把江赎叫到办公室,
桌上摊着那张白卷。
她没有批评,
只是轻声问:
“需要补考吗?”
江赎摇头,声音低却坚定:
“等父亲出院,
我会用下一次考试补回来。”
杨菁点点头,
在成绩单旁边写下:
“特殊情况,
缓考处理。”
她抬头,目光温和:
“活着,比分数重要。”
傍晚,江赎把白卷贴在教室后墙,
旁边是那面蓝色旗帜:
“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
白卷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像一片等待春天的雪。
江赎站在旗帜前,
轻声说:
“空白不是终点,
是重新起笔的地方。”
三天后,父亲转出ICU。
江赎回到考场,
在补考的答题卡上写下第一行字:
“感谢那场白卷,
让我知道,
人生可以暂停,
也可以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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