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第三节下课铃刚停,阳光从百叶窗缝里斜射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金色的刀口。高二 A 班教室里,风扇吱呀转动,带着粉笔末和少年们汗味的空气被搅得温热。江赎坐在最后一排,膝盖上摊着一本折了角的练习册,掌心却悄悄把一只白色药盒攥得发烫——氟西汀 20mg,七天一格,今天轮到星期三。
齐嘉豪从讲台前晃过来,走路带风,故意把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他停在江赎桌旁,嘴角挂着那副熟悉的、带着挑衅的笑。
“哟,学霸还在偷偷补脑?”
话音未落,篮球脱手。砰的一声,重重砸在桌面上。药盒被震得跳起,像受惊的鸟,翻了个跟头,白色药片哗啦啦撒了一地——
有的滚进桌腿缝隙,有的跳进积水未干的水痕里,瞬间晕开一圈苦涩的溶解色。
空气像被按下静音键。
前排的宋思锐回头,目光先落在那些白色小圆片上,又迅速移到江赎脸上。
盛望从第三排冲过来,脚步带风:“捡起来!”
齐嘉豪耸耸肩,笑得无辜:“手滑。”
江赎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指尖一粒一粒地把药片捡回掌心。他的背脊弯成一张拉满的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要把所有声音和目光都挡在体外。
药片沾了灰,也沾了水,表面开始溶解,苦涩的味道在空气里无声地扩散。
有人小声嘀咕:“那是……抗抑郁的吧?”
“怪不得成绩那么好,原来是吃药开挂了。”
窃语像细小的针,一根一根扎进江赎的耳膜。
盛望蹲下来,帮他一起捡,手掌覆在江赎的手背上,温度滚烫。
“别管他们。”盛望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江赎的睫毛颤了颤,指尖终于稳住,把最后一粒药放进只剩半盒的格里。
江添从后门进来,目光一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走到齐嘉豪面前,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教室都听得见:
“捡起来,道歉。”
齐嘉豪挑眉:“我又不是故意的。”
江添抬手,篮球从他指尖滚落,砸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咚”。
“要么捡,要么我现在带你去教务处调监控。”
空气骤然绷紧,像一条拉到极限的弦。
齐嘉豪撇撇嘴,终于蹲下身,把滚到角落里的最后两粒药捡起,随手丢在江赎桌上,语气敷衍:“对不起。”
药片落在桌面,发出极轻的“哒”,像迟到的回声。
江赎把药片重新装回盒子,却发现盒盖裂了一道缝——
刚才篮球砸中时,塑料卡扣崩掉一小块。
裂缝像一条细小的闪电,把“星期三”三个字劈成两半。
他把盒子扣上,裂缝却再也合不拢,
像一道无法缝合的伤口。
盛望看着他,声音放得更轻:“我去医务室给你拿新盒子。”
江赎摇头:“不用,就这样吧。”
他抬头,目光穿过裂缝,看向教室天花板的风扇,
叶片一圈一圈旋转,像要把所有声音都卷走。
盛望还是去了医务室。
十分钟后,他带回一只透明七天药盒,
每格贴上太阳、月亮、星星的贴纸,
裂缝的旧盒被小心装进抽屉深处。
晚自习前,江赎把新盒摆在桌角,
透明塑料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像一条被重新缝好的彩虹。
他把旧盒里的药一粒一粒转移,
动作缓慢,像在举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江赎在草稿纸上写下:
“裂缝不是终点,是光进来的地方。”
他把纸折成小小方块,塞进药盒裂缝里,
像把一段无法言说的疼痛折进掌心。
盛望路过,顺手在裂缝处贴了一只蓝色鲸鱼贴纸,
贴纸边缘微微翘起,像一条不肯下沉的船。
江赎看着那只鲸鱼,忽然笑了,
笑意极轻,却让整个黄昏都亮了一下。
放学铃响,江赎把药盒塞进书包最里层,
拉链拉到底,像把一场风暴锁进黑夜。
他走出教室,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裂缝的旧盒在抽屉深处安静躺着,
像一枚被岁月抚平的勋章。
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栀子花香,
江赎轻声说:
“裂缝合不上,
但光可以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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