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最后一个周五,天空像被墨汁浸透,云层低得几乎碰到附中教学楼的避雷针。
晚自习第二节下课铃刚停,盛望把笔一扔,拽起江赎的袖口:“走,去透口气。”
江赎没问去哪,只把药盒塞进裤袋,跟在他身后。
两人穿过空荡的走廊,推开顶楼铁门——
天台的风像一匹脱缰的马,带着雨前的腥甜味,呼地扑在脸上。
天台不大,四周被锈迹斑斑的护栏围住。
地面残留着白天晒衣留下的水渍,在昏黄路灯下泛着碎银。
盛望把手机电筒打开,光圈扫过角落——
那里摆着一只褪了色的塑料凳,凳面写着“2009届学长赠”。
他一脚跨上去,把手机递给江赎:“帮我拍张照。”
江赎接过,镜头里盛望背对整片天空,双手高举,像要托起即将压下来的黑云。
拍完照,盛望蹲下来,指尖在屏幕上划拉。
他打开短信界面,收件人栏填着江赎的号码,
内容框里只有一句话——
却在删除键和确认键之间来回徘徊。
江赎凑过去看,屏幕上是:
【如果我先撑不住了,你就替我活下去。】
江赎呼吸一滞,手指覆在盛望手背上,轻轻按下删除键。
光标闪回空白,像一条被剪断的线。
云层里闷雷滚过,风更急了。
盛望重新输入:
【今晚12点前,如果我还没回消息,你就去告诉老师。】
这一次,他按了保存草稿,没发送。
江赎盯着那条未发出的短信,喉咙发紧:“什么意思?”
盛望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没什么,就是……想留个保险。”
他把手机塞进江赎掌心,转身走向护栏边缘,
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一条即将断裂的影子。
第一滴雨砸在天台地面,溅起一朵细小的银花。
紧接着,雨帘像被谁猛地扯开,铺天盖地倾泻下来。
盛望站在护栏前,仰头任雨冲刷,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像无数透明的泪。
江赎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回去!”
盛望没动,只是低头,把额头抵在护栏上,
声音被雨声撕得七零八落:“我累了,真的。”
江赎掏出自己手机,拇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他找到盛望的号码,输入:
【我陪你,一起撑到天亮。】
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了发送。
几乎同时,盛望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屏幕亮起,在雨幕里发出淡蓝的光。
盛望低头,看见那行字,
肩膀猛地一抖,像被电流击中。
他转身,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滴,
却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好,一起。”
雨越下越大,天台变成一片水幕。
江添举着伞冲上来,看见两人站在雨里,
像两棵被风压弯的小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伞举高,
让雨点落在伞顶,发出密集的鼓点。
盛望伸手,把江赎拉进怀里,
额头抵着额头,心跳贴着心跳。
雨声盖过了所有言语,
却盖不住手机里那条已读短信——
【我陪你,一起撑到天亮。】
半小时后,雨小了。
三人浑身湿透,却笑着走下天台。
盛望把那条未发出的草稿短信彻底删除,
像把一场未遂的风暴扔进回收站。
江添把伞收拢,水珠滚成一串,
落在楼梯间,像一串透明的珍珠。
江赎回头,看了一眼天台的方向,
轻声说:“那里以后,只留晴天。”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教室。
盛望把那只旧塑料凳搬到窗边,
凳面上多了一行新刻的字:
“2023.6.30 雨夜,短信,天亮。”
江赎把药盒放在凳子上,
药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两人相视一笑,
像完成了一场无人知晓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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