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穿透薄墙,钻进林时泽耳朵里。
他正蹲在房间角落,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易的八卦图。听到声音时,指尖的树枝顿了顿,在灰扑扑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歪扭的划痕。
窗外的天刚亮透,晨光带着冷意,斜斜地切进房间,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前厅传来乔伊斯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像是在收拾东西。
林时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那幅没画完的八卦图留在原地,乾位的线条尤其用力,几乎要戳穿地板。那是西北方,昨天虎爪帮盘踞的方向,也是他算出的“凶位”。
他拉开房门,正撞见乔伊斯弯腰捡地上的碎玻璃。白大褂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半截银色义体,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药柜的玻璃门碎了一地,深色的药渍在地板上晕开,像幅抽象画。
“醒了。”乔伊斯头也没抬,镊子精准地夹起一块玻璃碴,扔进垃圾桶,“厨房有咖啡。”
林时泽没动,盯着他的动作。“不用清理干净?”
“下午会有人来修。”乔伊斯直起身,活动了下手腕,义体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你要出去?”
“嗯。”林时泽点头,目光扫过前厅的狼藉,“虎爪帮那边……”
“解决了。”乔伊斯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以后不会来烦你。”
林时泽的目光落在他的义体手上。那只手很稳,连夹玻璃碴都没抖过。“你怎么解决的?”
乔伊斯终于看了他一眼,浅灰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你不需要知道。”他擦了擦手,转身往厨房走,“喝完咖啡再走,外面冷。”
林时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罗盘。乔伊斯的话像块冰,扔进水里没声响,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走进厨房时,乔伊斯正靠在料理台边喝咖啡。黑色的咖啡液在杯子里晃了晃,映出他冷硬的侧脸。灶上的锅里温着牛奶,咕嘟咕嘟冒着泡。
“你的‘预知’,今天没提醒你什么?”乔伊斯突然开口,目光落在他身上。
林时泽端起牛奶,指尖被烫了一下。“今天宜静守,忌西方。”他随口胡诌,心里却在警惕。
乔伊斯笑了笑,没接话,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转身走了出去。
林时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低头喝了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不安。
他没直接去找活,而是绕去了梅姨的酒吧。
酒吧里还没上客,梅姨正趴在吧台上算账,义体眼球在账本上扫来扫去。看到林时泽进来,她抬起头,嘴角撇了撇。“哟,这不是算命先生吗?今天算到自己能喝上免费的酒了?”
林时泽把一百欧元拍在吧台上。“问个事。”
“说。”梅姨收起钱,从冰柜里拿出瓶啤酒推给他。
“虎爪帮昨天去乔伊斯诊所闹事,到底怎么回事?”
梅姨开啤酒的动作顿了顿,眯起独眼看他。“你不知道?”
“我不在。”
“呵。”梅姨嗤笑一声,灌了口酒,“乔伊斯那家伙,看着斯文,下手比谁都黑。虎爪帮来了五个人,进去的时候横得像螃蟹,出来的时候全躺地上了。带头的那个,胳膊被卸了,听说义体线路都被剪了,废了。”
林时泽握着啤酒瓶的手指紧了紧。“他一个医生……”
“医生怎么了?”梅姨挑眉,“在夜之城开诊所的,没点真本事活不过三个月。乔伊斯以前在创伤小组待过,你以为他只会缝针?”
创伤小组?林时泽愣住了。那是夜之城最顶尖的医疗部队,装备精良,战斗力堪比雇佣兵。乔伊斯居然待过?
“他为什么离开?”
“不知道。”梅姨摇摇头,“三年前突然来沃森区开了这家破诊所,谁也问不出以前的事。不过啊……”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上的人都给面子,听说他手里有不少人的把柄。”
林时泽的心跳漏了一拍。难怪乔伊斯敢说“解决了”,难怪虎爪帮不敢再闹。
“还有件事。”梅姨突然说,“蝰蛇帮的几个小头目在抢老大的位置,昨天在码头火并,死了三个。你以前跟的那个李哥,也没了。”
林时泽心里咯噔一下。原主记忆里,那个李哥是少数还算关照他的人。“谁赢了?”
“还没分出来。不过六街帮在旁边盯着,估计最后得便宜他们。”梅姨又灌了口酒,“你要是还想混帮派,趁早换地方。”
林时泽没接话,喝完啤酒,起身离开了酒吧。
他没回诊所,而是往码头的方向走。按照梅姨的说法,蝰蛇帮火并的地方,应该有漏网之鱼或者遗留的东西。游戏里,这种帮派内斗后,总会留下些值钱的玩意儿,比如没被搜走的武器或现金。
码头比想象中热闹。NCPD的警车停在路边,几个警察在拉警戒线,远处还能看到救护车的影子。
林时泽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假装看手机,眼角的余光却在扫视周围。他注意到,警戒线外有几个穿黑色夹克的人,袖口隐约露出六街帮的标志,正鬼鬼祟祟地往里面张望。
果然有猫腻。
他绕到码头侧面,那里有个废弃的货运通道,栅栏早就被人掰弯了。林时泽钻进去,沿着堆满集装箱的小路往里走。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腥气和血腥味。转过一个拐角,他看到地上躺着具尸体,是个穿蝰蛇帮衣服的男人,胸口有个枪眼,早就凉透了。
林时泽蹲下身,在他身上摸了摸,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刚想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找到什么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林时泽猛地回头,看到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手里拿着把枪,正对着他笑。
是六街帮的人。
“没……没什么。”林时泽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逼近一步,枪没放下。“蝰蛇帮的余孽?”
“不是。”林时泽的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刀,“我就是路过的。”
“路过?”男人嗤笑一声,“路过能找到这地方?”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上,“是来收尸的?还是来捡东西的?”
林时泽没说话,大脑在飞速运转。硬拼肯定不行,对方有枪。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的集装箱上,有个松动的挂钩,上面挂着根铁链。
“我真的是路过。”林时泽一边说,一边慢慢挪动脚步,靠近集装箱。
男人显然不信,举着枪往前走:“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林时泽的手摸到了折叠刀的刀柄。他突然猛地踹向旁边的铁链。铁链晃了晃,挂钩“啪”地一声掉了下来,正好砸在男人的头上。
男人闷哼一声,枪掉在了地上。林时泽趁机掏出折叠刀,扑过去刺向他的胳膊。
“啊!”男人惨叫一声,捂着胳膊后退。
林时泽没恋战,捡起地上的枪,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男人的咒骂声,但没追上来。
他一口气跑出货运通道,才停下来喘气。手里的枪沉甸甸的,是把改装过的手枪,子弹还不少。
这趟没白来。
回到诊所时,天已经黑了。乔伊斯坐在前厅的沙发上,正在看一份义体零件的catalog,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回来了。”乔伊斯抬了下眼,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枪上,“又去捡东西了?”
林时泽把枪藏到身后,有点尴尬。“路过码头,看到的,没人要。”
乔伊斯没追问,合上书,站起身。“厨房有晚饭,热一下就能吃。”
林时泽点点头,刚想走,乔伊斯又说:“六街帮的人,不好惹。”
林时泽的脚步顿住,猛地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乔伊斯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回了里间。
林时泽站在原地,后背一阵发凉。乔伊斯又知道了。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派人跟踪他?还是有别的渠道?
这个义体医生,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把他罩在里面。
他走进厨房,热了晚饭,却没什么胃口。脑子里全是乔伊斯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和他那句没头没尾的话。
吃完晚饭,林时泽回了房间,把枪藏在床底下,又拿出罗盘,在灯下仔细擦拭。铜制的盘面被磨得发亮,指针在磁场里微微晃动。
他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风水讲气场,人也有气场。有的人看着温和,气场却像把刀,靠近了会被割伤。”
乔伊斯的气场,就像把藏在鞘里的刀,平时看着无害,出鞘时却能致命。
林时泽叹了口气,把罗盘收好。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留在这儿,但他清楚,自己已经被这张网缠上了,想挣脱,没那么容易。
前厅里,乔伊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街道。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林时泽在码头的监控画面。
乔伊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这个林时泽,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知道从哪里找机会,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他关掉手机,转身看向林时泽房间的方向,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
这张网,才刚刚开始收紧。他倒要看看,这条看似不起眼的鱼,能挣扎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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