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绕过正殿，雪片被风卷着斜斜落下，像无数小小的白灯笼。抬眼便见庭中那棵古樟，枝干如龙，却披着赤橙黄绿的祈愿牌，像一夜之间提前盛开的春花。风一过，木牌相互碰撞，叮叮当当，仿佛千颗玉珠在檐角摇响。
苏瑶“哇”地轻呼，攥紧了围巾流苏。李悦已经跑到树下，指尖拨弄那些木牌—— “希望妈妈手术顺利” “愿世界温柔待他” “想和她考同一座城市” 简单的字句被雪水晕出淡痕，却仍旧倔强地闪着光。苏瑶仰头，目光顺着红线往上，忽然觉得每一枚木牌都是一颗跳动的心，而香气里隐约的桂甜，像给这些心愿暗暗加了糖。
“先去拜文殊菩萨吧，”张彦轻声提醒。他站在她右侧，替她挡了风口，声音被寒气揉得低而暖，“再回来慢慢写。”
四人拍了拍肩上的雪，踏进正殿。高台上的文殊菩萨手执智慧剑，眉目低垂，像在凝视每一个伏下的背脊。苏瑶双手合十，额头抵住蒲团边缘，心里却像打翻了热腾腾的桂花蜜—— “菩萨保佑，高考顺利，让我和身旁的人都能奔向更亮的远方。” 她偷偷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看见张彦的睫毛在烛光里轻颤，像栖了一只金色的蝶。那瞬间，她忽然分不清是檀香更暖，还是自己的心跳更热。
李悦拜得最快，起来时朝张浩挤挤眼：“我替你也求了，考不好别赖我。”张浩笑出一口白牙：“那我也替你求了，考太好必须请奶茶。”两人低声斗嘴，却被文殊菩萨慈悯的目光轻轻压住，像被长辈看透的顽童。
出了殿，雪已停，檐角滴水。寺中的方丈早准备好空白木牌与毛笔，就搁在祈愿树下的长案上，墨汁被小炭炉烘得冒热气。苏瑶握笔，先写了四个人的大名，才在正中认真落字—— “高考顺利，我们四个，永不走散。” 字迹清秀，却力透牌背。张彦接过笔，在她名字下方添了半句：“愿我身旁的她，一生被温柔以待。”写到最后一个点，他手腕顿了顿，墨星溅开，像雪里突然绽放的腊梅。苏瑶瞥见，耳尖瞬间染了霞色。
李悦把木牌转到自己面前，刷刷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又写：“希望下一次桂花落时，我们还在彼此身边。”写罢朝张浩挑眉：“该你了。”张浩咳了一声，飞快落笔：“愿李悦天天开心，如果顺便让我也开心，那更好。”李悦愣了半秒，嘴角止不住上扬，一脚踢过去，雪沫飞扬。
四人各捧木牌，选了一根最靠近桂花树投影的红绳。苏瑶踮脚，却够不到最低的那截空枝。张彦默默站到她身后，手臂越过她头顶，红线穿过小孔，再稳稳绕上枝头。呼吸落在她发旋，像最轻的雪，却比雪更烫。苏瑶不敢回头，只觉那一瞬，自己的心跳和木牌一起，被牢牢系在了风里。
挂好集体牌，苏瑶又从兜里掏出另一枚更小的心形木牌——上面写： “愿爸爸妈妈平安健康，岁月善待他们。” 她走到偏殿旁的十八籽手串柜台，请师傅为她串了一串，深褐的木珠散着淡淡檀香。她将手串贴在额头，小声默念，然后仔细戴进手腕，珠子碰撞，发出极轻的“嗒嗒”，像另一颗小小的心，紧贴着自己的脉搏。
回身时，李悦、张浩正把两人的木牌挂在一起，红线缠得乱七八糟，却缠得理直气壮。李悦回头冲她挥手：“拍张照吧！等桂花再开，我们对比看！”
张彦举起手机，镜头里—— 雪后的祈愿树色彩斑斓，像一座倒挂的彩虹；他们四个挤在一起，围巾与围巾缠成漩涡；苏瑶的手腕上，十八籽被雪光映出温润的亮；而她与张彦之间，隔着两厘米的羞涩，却像隔了一整个春天的暖流。
“咔嚓——” 画面定格。寺墙外，风又起，满树木牌再次叮当作响，像替他们提前鼓掌。苏瑶抬头，看见自己那枚小小的心形牌在枝头轻晃，与写着四人名字的木牌相互依偎，仿佛爸爸妈妈的温柔目光，正穿过风雪，落在她——也落在她身旁这些即将奔赴考场的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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