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外面的日光透过窗棂照出朦胧的光影,蘧明夷睫毛颤动,睁开眼发现是绣着竹纹的床幔,一时间蒙住。
半晌之后,缓过神来,逐渐回忆起昨夜的事情……可昨夜自己不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吗?现在这么在这里睡着……想必是蘧司言昨夜回来过。
蘧明夷拉开床帷,并未瞧见屋内有其他人的身影,怒从心中起。
正在气头上,蘧明夷便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小猫牛,可不要再赖床了,快收拾好,和娘亲一起去典礼吧……”
“嗯。”蘧明夷闻言,利落下床之后,由于衣物完整,便只是穿了件白狐银鹤纹大氅,就去将门开了。
“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蘧明夷很是纳闷。
“昨夜我等着你父王回来,便睡得晚了些,夜半三更听见有人敲门,原是你蘧哥哥,”北定王妃踱步进入室内,看了眼蘧明夷,便继续说道,“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有事可能短时间回不来了,说你因为等他睡得太晚,便让我今日提醒你早些起来,不要误了大事,免得陛下治罪。”
“那他可有说过是什么事情?”蘧明夷追问道。
“我问过,不过他说不是什么大事,让我们不要担忧,若是时机到了,自然会再次相见,”北定王妃缓缓道来,转而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蘧明夷,“呐,这是他留给你的。“
还神神叨叨的,不知是从哪个僧人道士学的做派?蘧明夷心中暗想,面上却是不改其色。
“哦哦,“蘧明夷点点头,将它仔细收好,紧接着话锋一转,”那父王呢,在何处,怎得一夜未归?若是赶不上典礼,可如何是好?“
“小猫牛,你就放心吧,”北定王妃虽面上宽慰道,可眼底却藏着不安的愁绪,“我已将此时禀明皇上皇后,陛下宽厚,并未计较什么,只是让我放宽心,他会派御林军前去寻找……”
“哎,这屋里也没什么镜子,”蘧氏看着面色忧愁的女儿,心中也是揪着,便想着转移其心神,指了指秋菊手中的物件,“幸好秋菊带了些东西。”
说完这话,也恰好秋菊将梳状的物件儿一一摆上,蘧氏便拉着女儿坐下,看着她从襁褓中的婴儿长到现在,忽然心生感慨,很想看着女儿将来长大成人的样子。
“为娘给你梳个妆,好不好?”
“好啊,娘亲要给我梳一个什么妆呢?”
“给小猫牛梳一个丱角髻,画个梅花妆,好不好啊?”
……
“总觉得是不是差点什么啊,”北定王妃看着雕花铜镜中的眉眼明媚的明夷,又想起夫君的失踪,心中闪过惆怅,只愿风雨前来的宁静更久一点。
蘧明夷疑惑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还差些什么,然后看向北定王妃。
“不若再加上这根簪子吧,”蘧氏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根带着玉兰雕花的白玉簪子,插在蘧明夷乌黑的发丝中,“这只簪子,倒是和你很是搭配,便替娘陪着我的小猫牛……”
一旁的秋菊看着那个白玉兰样式的簪子,心中疑惑,那不是王妃娘娘准备在郡主及笄礼上别发的簪子吗……
“不要簪子,我就要娘!”蘧明夷闻言,心中不知为何感到一阵不安,下一瞬侧着身,抱住一旁的北定王妃,微微收紧。
北定王妃不由失笑:“你这丫头!娘不会离开你,娘会看着你长大……”
……
这场封禅典礼筹备得十分隆重,乌泱泱的人群各自按着品阶站好,皆静默不言,但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最上方那道明黄色身影,关注着其一举一动。
“封禅礼成!圣德通于神明,爱民如子,举贤任能。臣等谨奉表贺,千秋万岁!”
司天监的礼官才讲完此话,上天似乎很不满意,猛地一道晴空霹雳砸在祭品上,四分五裂。
随即原是万里无云的天,霎时间乌云汇集起来,一刻也不停地下起瓢泼大雨,不时几道蓝色雷电直直劈向那祭品三牲,似乎是在昭示着不满与怒意。
众人一时间也未料到这变故,直到豆大的雨水接连不断地砸在身上,意识到之后,心中大骇,一律地跪在地上,垂首看向地面,耳边雨水打落的声音在皇家威严面前,显得格外大。
“陛下,臣无能,未能察觉到今日天气异变,从而毁坏了封禅典礼……”
良久沉默中,终于出现了一道打破此刻维持着某种平衡的声音。
司天监的某位大人俯首跪在地上,向着那道明黄色身影告罪道。
皇帝在雨幕中看不清神色,面对司天监这番话,沉默不语。
见着陛下未应话,那官员想着家中老母妻儿,心下一横,倏然站起身来,朝着祭台上狠狠撞去,留下最后一句话,“臣一人承担,以死谢罪……”
不过对方此行,显然是一时心慌,想出来的昏招,若是在平时,这招弃车保帅倒是管用,可现今,这里是封禅仪式,血是不吉利的象征。
这一变故来得快,即便是御林军也未来得及阻止。
那位大人的头磕在祭台边角上,汩汩流出殷红的血液,随着雨水的冲刷下,那股红色液体随着地势往下流着,也不知途径多少达官贵人的衣裳,又多少滞留于某位达官贵人衣前亦或者是袖口处,最后一共又沾染上多少血迹。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那司天监大人死去之后,天上的雷电也不再往下劈了,乌云也都散开去,又是万里晴空,仿佛方才的变故只是一场错觉。
不过那具赫然惨死的尸首、一路蜿蜒的血液以及湿漉漉的衣服都印证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君王不行君道,惹上天震怒,降罪于人间。
“穹山上,天神怒,降天罚……”
流言在民间流传甚广,甚至胆大者暗中讽刺当今陛下私德有亏,不行君道,上天才降下神罚……
又恰逢此时,御林军在穹山后山某处十多年前的枯井中,发现了北安王尸首。
民间便不少人关起门来指桑骂槐,借着前朝嫉贤的君主故事,来斥责当今陛下卸磨杀驴,以此来抒发内心的郁气。
不过还是有部分人,认为两件事太过巧合,且以往陛下知人善用,明察秋毫的仁君形象深入人心,见着民间的舆论风向似乎朝着阴谋论的方向发展,便自发地组成小团体,来勘察事情真相。
常言道,高手在民间,此话不假,在调查事情真相的人群中还真是有能人,实地勘察,调查走访,在层层抽丝剥茧之下,很快便锁定几位嫌疑人,不过因有所顾忌,一时间便也没有公布出所怀疑的对象。
张宰相府中。
“砰!”张宰相此时双目瞪圆,直拍着檀木桌,怒极时直接丢了那官窑的茶碗,随后便又感到心疼。
“我张某人,平生自认是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可未曾料到,也会看走眼,”张宰相落魄地坐在太师椅上,面上神色灰败,“这一步错,便步步错,险些万劫不复啊……”
……
翌日,朝堂上春风得意的张宰相,竟告老还乡,陛下几番挽留也未能成功,还向着身边的人
叹惋“又失一良将”。
不久之后,兵部尚书又在教练场上不知怎得摔断了腿,皇帝派御医前去诊治慰问,却不曾想,却得知了无法康复的消息,不得已允了李尚书提出辞官修养的请求。
接连失三名国之大将,皇帝一时间悲痛不能自已,日日茶饭不思,宫人朝臣们见着一日日消瘦下去的皇帝,纷纷劝慰。
皇帝仍是沉浸于悲痛中,脸上也难得见到往日那般仁慈的笑了,对于谁的劝勉都置之不理,只是说了句话,“一定要为自己死去的皇弟讨回公道”。
于是,在举国上下关注下,半月之后,那小团伙不知用了何种办法,便很快搜集相关证据,并提交至大理寺少卿,经过官府核验之后,确认为其真实性之后,才向燕国百姓公布了谋害北安王的真凶。
原是那去年的文武状元,许是天之骄子的两人,一年来也未曾有所高升,又长期处于北安王的阴霾之中,心中嫉妒,才做出此等祸国之事。
那北安王死去那夜,曾有人见到,那夜亥时曾经受过北安王提拔照顾的江大人,与北安王往着后山走去,至于那陆大人,也有着俱全的人证物证。
由于证据充分真实,又恰好是初冬,皇帝下诏,三日后便问斩。
中途也未曾出现什么岔子,两人以及一些家眷亲属,皆斩首于菜市口的铡刀之下,围观的民众拍手称快。
几个头颅接连滚落,猩红的血液流了一地,将白雪染红,众人也便散去,不消多时,那赤红的雪也被厚厚的白色积雪掩盖住,一切腌臜事务都掩盖在白茫茫的大雪中。
几日后,皇帝向天下宣读罪己诏,称自己私德有亏,未能及时发现身边的奸佞小人,使之残害忠良,以后定当自加勉励。
民间听闻此事,纷纷称赞其皇帝的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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