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冲你这样点了一下头?”
“啊。”岑默理所当然应道。女人最后又极力说服他有时间就到店里吃顿饭,作为答谢,还开玩笑说可以携家带口,说完就揽着男孩肩膀走了。
“还挺有意思。”聂臻笑了笑,推动操纵杆,降下速度缓缓驶入泊位。
他们到了。
几人站起了身,将油电机与割刀从艇上搬下来。利维坦军事学院领航分校所在的厥阳岛与这片海滨为邻,岛上的学生与岸上的居民共同承担着建设这片土地的义务。
只见前方走出个约莫六十来岁的老人,穿一身旧时期所时兴的农人打扮,额头上系着一条藏蓝色汗巾,精神矍铄。
那风格实在非常具有田园主义,在当下确实备受推崇,因为他们正迫切需要这样一种光辉,由全体劳动者戮力同心,蓬勃向外迸发的光辉。
“你们来了。”中年人乐呵呵的,看起来分外敦厚朴实,这里的人们都叫他钟叔。
钟叔招呼他们往里走,找个荫凉地方说话。
“今天一大早我就和大家一起先去葵花地里割了一阵,那些向日葵长势太密了,还长得又粗又壮,光靠人力确实不太好割。”
岑默走在郑伯骁旁边,嬉皮笑脸地拍了拍腰间的油电机,金属皮被他几个巴掌拍得哐哐响。
“都小问题,叔,我们这次一共带了十二台割灌机过来,肯定一下子全给它搞定,轻轻松松。”
钟叔被他逗笑,“还是你们大小伙子靠谱。”
说完又立马正色起来,眉宇间仍有一丝顾虑,“但是那些葵花受水土影响很大,根茎不仅粗壮,而且出奇的韧。我只怕咱们不能按时割完,耽搁了后面的进度。”
割完葵花,下一步就是打土翻肥,然后播种。
半年前,提塔西格和平理事会派出专家对开拓者Ⅵ号行星的宜居程度作出评估。因为土壤中残余的放射元素,导致其中一项质检并未达标,无法进行耕种。
专家声称,开拓者Ⅵ号行星在形成过程中吸聚的物质基础好也不好。它的确称得上是宜居,是目前为止最为成功的一颗人造类地行星,但它含有大量的放射元素,经过长达十年之久的生物技术富集仍有残余。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残余放射元素的微量辐射不会直接对人体产生多大影响。可一旦富集到作物中,危害就大了,因此不能轻易放松警惕。半年后,开拓者Ⅵ号行星也许有希望跻身宜居榜首。
他们搬来岭蓝星,也就是开拓者Ⅵ号行星的这半年里,因为不能耕种,吃的蔬菜等等都由货舰从其他星球定期输送过来,却始终不是一条长久之计。
哪里有土地,大家就可以在哪里自食其力,这也是全体居民共同的期望。
郑伯骁思忖片刻后道:“这套割刀是伸缩刃的,横向长大概有一点五米左右,十二台的话,后天之内应该能全部割完。”
他将所有想法在大脑中迅速过一遍,征求钟叔的意见:“当然也包括了收割的后续处理。机器操作起来不难,找六个人和我们一起割,其他人就只需要负责把葵花撂到一个宽敞一点的地方,先把水分曝干。”
聂臻也是这么想的,他说:“是这样,富集了这么多放射元素恐怕不适合堆肥。我和伯骁去利维坦星上的时候找人问过,那边有机构专门回收这样的植物用来提取。”
“好,那就照你们说的办。我这就通知他们,腾块位置好点的地方出来。”钟叔当即拍板。
正午时分,强烈的紫外线几乎能把人的肌肤灼伤。
钟叔交代他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晚些时候再开工。说完便脚步不停,风风火火办事去了,那精神头儿和积极性,真不像个已经五十来岁的人。
见正事儿谈完,岑默越过众人,乐颠颠地率先朝着近海的联排小洋房走去。
“走走走。”
拐进路口,循着一块色彩斑斓的手绘立牌,继续向前步行经过两条夹道,一栋通体砖红的意式建筑陡然映入眼帘,颜色醒目。
“小饼儿?小饼儿!”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听他肆无忌惮地扯着嗓子叫喊,恨不能原路返回。
“脸皮到底怎么就能厚成这样。”
聂臻一边警惕地看顾四周,担心被附近的居民控诉,一边忍不住向郑伯骁吐槽。虽然早已见识过无数次,深谙对方厚颜无耻的本性,却还是忍不住发出类似的感叹。
“天赋吧。”郑伯骁淡声道。
前面的玻璃大门里很快走出一个人来,系着素色围裙,两手戴了黄色塑胶手套,轻轻举在半空。看见他们时莞尔轻笑起来,表现得十分温和。
郑伯骁三人远远地叫了一声方姨,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叫起来,气氛突然显得有点正式。
方栩桥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等到众人走近后将他们迎进了一楼的遮阳露台。
“大家稍微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拿点水和吃的过来。”
梁明磊与另外两人第一次到这儿来,和方栩桥也是第一次见,举手投足间不免显得有些拘谨。
这栋洋房占地面积不大,是独栋的小三层,美好的装潢让它看起来就像展览在玻璃罩中的微缩模型,令人说话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将声音放得很轻。
“这是那男孩的妈妈?看着好年轻,就跟我大姐差不多大。”
“真要说起来,论辈分,你能管她叫一声师祖。”聂臻说。
“这话怎么说的?”
“我们学院里有一大半的教官以前都是她的学生。”郑伯骁道。
“啊?弗尔特上将也是?伯骁他爸呢?”弗尔特是利维坦军事学院的校长。
“他们属于剩下的少半数。”聂臻挪了一下椅子,“是方姨父母的学生。”
梁明磊有点不太相信似的,感慨道:“那要这么说的话,她们家是学阀啊。”
随后突然义正言辞地指责起了对面的岑默,两指不断摩挲下巴,啧啧称奇道:“怪不得天天尽干些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儿,连于教的晚训都敢逃,你小子还挺会巴结。”
一听这话,岑默登时坐直了,想拿个东西扔他,顺手抄起桌上的盆栽,又给小心翼翼地放下了,一脸的憋屈。
“巴结个屁,我还用得着巴结,想骂谁狗腿呢你。”
方栩桥正好端着东西从后厨过来,没大听清。“什么狗,想看看狗吗?”她家这只伯恩山属于是走到哪儿都挺受大家瞩目的明星犬,习惯了。
几人瞬间老实,不说话了。郑伯骁坐在最外侧,站起身把食物接了过来。
女人一面叮嘱他小心烫,一面接着刚才的话又道:“狗在后院,想看的自己去吧。”
岑默赶紧说:“您不用管我们。”然后又问:“我们来的那会儿您在忙什么呢?”
“刷漆。”方栩桥经他提醒,想起东西还在外面晾着,一会儿桶里的油漆被晾干就坏事了。“原先那个颜色没调好,我把那些窗框都再重新刷一遍,换个其他的。”说完就要往外走,让他们自己随意。
“多吗?我们替您刷呗。”他猛力在梁明磊后背结结实实地拍上好几巴掌,“这个,这个小同志老会刷漆了,保管比您在外面能找到的所有刷漆师傅都干得好。”
方栩桥哪能真让他们干活,拒绝道:“不用,马上就弄完了。”
刚才还揶揄别人巴结的人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三两下吃干净手里的东西,一把推开椅子,“没事没事,我们来刷吧咳咳——”
“喝点水喝点水。”
青年肤色黝黑,身材魁梧,抬手一抹嘴,看着略微有点局促和老实。
“那好。”方栩桥没再推拒,笑说,“那大家都在店里吃晚饭吧,不让你们白忙活。”
刷漆的活让那几人揽了,一提晚饭岑默就想起他们是为正事来的。
“对了方姨,我们这次是过来帮忙割向日葵的。小饼儿去不去?让他跟我们一起行不行。”
“那你得问问他。”方栩桥做不了儿子的主,“小禀跟咚咚都在后院呢,你们找他去吧。”
四节滩两面临水,从砖红色洋房背面吹来的缱绻海风轻柔地兜过窗棂,将上面的风铃挂件卷出一阵清越的丁零声,携着它们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后院的后院,是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
郑伯骁落在他们身后,徐徐穿过露台,一抬眼就看见了被巨型伯恩山犬摇晃着尾巴环来绕去的那个清瘦背影。
海滨的太阳如此炽烈,毫无保留地在人们皮肤上留下了烈日的深痕。男孩坐在围海的阶堤上,坐在薯色的日光中,与身后截面齐整的阴凉地界隔绝开来。深红色帽子在他脸上落下一道浓淡交织的阴影,黑与白的界限因此显得更加明朗。
他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原住民,起码从肤色的角度来说,丝毫也不。当然,认真说起来,这个星球上的人没有哪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原住民。
他们之中,居住时间最长的也不过才半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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