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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满(二)

日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再次流淌起来,却终究是拐入了一条与以往不同的河道。那场惊心动魄的火宅与随之而来的风暴,如同投入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波澜虽已渐渐平息,但水底的暗流与沉积,却悄然改变了这条河的深浅与流向。

萧烬似乎变得更加忙碌。城南火灾的后续处理、巨大的损失弥补、可能存在的对手借机发难……种种事务压下来,让他留在府中的时间愈发稀少。即便回来,也多是径直去了书房,召见幕僚属下,灯火常常彻夜不熄。空气中总隐隐弥漫着一股紧绷的、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裴冶变得愈发安静和谨慎。他不敢再去书房附近,甚至减少了在庭院里晒太阳的时间,大部分时候只是待在寝殿窗边的软榻上,抱着那本《南疆异物志》或是新从藏书楼找来的游记,却常常半晌也翻不动一页。

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耳朵机敏地捕捉着府里的任何异动。他在担心。担心那场火灾带来的麻烦远未结束,担心萧烬手臂上的伤,更担心那积聚的压力和怒火,不知何时会再次爆发,而自己是否会成为下一个被殃及的池鱼。

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甚。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这次的事情,远比之前朝臣的非议要严重得多。那是一种真正的、关乎权力和利益的腥风血雨,是他完全无法理解和触及的黑暗领域。

然而,与他预想的不同,萧烬并未再将任何负面情绪宣泄到他身上。甚至,在某些极其细微的地方,裴冶能察觉到一种……诡异的“平和”?

譬如,他手臂的伤。换药之事并未假手他人,每次都是萧烬自己处理,动作干脆利落,仿佛那真的只是“算个屁”的小伤。但裴冶有一次无意中看到,那伤口其实颇深,愈合得并不算好,周围还有些红肿。可萧烬从未因此流露丝毫不适,或是借此发作。

譬如,他的膳食。虽然萧烬甚少与他一同用膳,但裴冶案上的菜肴却依旧精致可口,甚至因他病后初愈又受了惊吓,常嬷嬷还特意吩咐厨房多添了些温补的汤水。并没有因为他可能“失宠”或府中气氛紧张而有丝毫怠慢。

再譬如,那根青玉竹节簪。萧烬之后再未问起过那支白玉狐狸簪,也再未送过他任何小玩意儿,仿佛那日的更换只是随手之举。但裴冶注意到,自己梳妆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盒散发着淡雅香气的头油,质地细腻,显然是极品,绝非府中寻常之物。

这些发现让裴冶的心情愈发复杂。他像一只在陌生环境里试探着伸出触角的小兽,既害怕被伤害,又无法抑制地对那些细微的、不合常理的“善意”感到好奇和……一丝丝的贪恋。

他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萧烬。不是用以前那种纯粹恐惧的目光,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图解读的探究。

他发现,萧烬疲惫的时候,眉心的刻痕会尤其深刻,捏着眉心时,指尖会用力得泛白。他发现,萧烬心情极度不悦时,反而不会发作,周身的气息会变得极其冰冷沉寂,如同暴风雪前的死寂,但握着茶杯的手指会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杯壁。他还发现,萧烬对他……似乎多了一层无形的、却又确实存在的“忽略”。不是厌弃的忽略,而是一种……仿佛将他划入了某个“无需额外费心”的范畴的忽略。不会刻意找他麻烦,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审视和逗弄的目光打量他。

这种“忽略”,反而让裴冶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喘息的空间。

他开始尝试着,在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做出一点点极其微小的“越界”。

比如,他会将看到的有趣的游记段落,用自己的话磕磕绊绊地复述给常嬷嬷听,虽然常嬷嬷多半只是笑着听听,并不真的感兴趣。比如,他会偷偷用那盒头油,学着书上说的那样,小心地养护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干枯的发尾。甚至有一次,萧烬深夜归来,带着一身浓重的疲惫和寒意,直接和衣倒在榻上,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裴冶犹豫了许久,最终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一床更厚实的棉被,极其轻柔地盖在了他身上。

他的动作轻得像羽毛落地,生怕惊扰了对方。盖好被子后,他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自己的角落,心脏狂跳了半天。

萧烬似乎睡得很沉,毫无反应。

第二天清晨,裴冶醒来时,发现那床厚实的锦被,好好地盖在自己身上。

裴冶拿着那本《南疆异物志》,指着上面一幅绘着奇特红色浆果的插图,眉头微微蹙起。旁边的注释写着:“朱栾果,生南疆瘴疠之地,色艳,味甘,然性极热,多食易引心火,口舌生疮。”

他抬起头,看向正在快速翻阅一份舆图的萧烬。窗外的天光勾勒出男人冷硬的侧脸,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裴冶犹豫了一下。大人看起来心情似乎不佳,现在问问题,会不会……

但那个疑问在他心里盘旋了好几天,实在按捺不住。他深吸一口气,极小声道:“大人……”

萧烬没抬头,从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嗯?”示意他说。

“这个朱栾果……”裴冶指着书上的图,“书上说它性极热,多食会引心火。可是……可是狐族的一些古方里记载,这种果子晒干研磨,配合草药,反而可以用来压制某些体内过盛的寒毒……这是为什么呀?”

他问得有些急切,因为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人类的记载和狐族的传承,似乎产生了矛盾。

萧烬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住了。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从舆图上移开,落在那本粗陋的《南疆异物志》上,又看向裴冶那双充满求知和困惑的碧眸。

这小东西……竟然在看这个?还在思考药性相生相克的道理?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看得懂药性?”

裴冶被他问得一愣,脸颊微微泛红,小声道:“不、不太懂……只是以前在族里,听长老们提起过一些……记得一点。觉得和书上说的不一样,所以……”

萧烬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探究。他重新看向那本书上的插图,手指在“朱栾果”三个字上点了点。

“记载无误,亦无矛盾。”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剖析事实的冷静,“此物性热,无疑。至于能否压制寒毒,在于如何使用,与何物配伍。用其热性驱寒,又以寒药佐制其燥,君臣佐使,相辅相成,乃至反制,并非奇事。”

他顿了顿,举了个更浅显的例子:“如同水火相克,然隔釜烧水,水沸而釜不毁,皆在掌控与平衡之道。用药亦是此理。非物之性变,乃用之法异。”

裴冶听得怔住了。萧烬的解释清晰而冰冷,却瞬间点醒了他!原来不是记载错了,而是他没想到“用法”这一层!那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让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忍不住脱口而出:“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谢谢大人!”

看着他这副恍然大悟、眉眼生动的模样,萧烬眼底那丝极淡的探究似乎加深了些许。他并未追问裴冶为何会对狐族古方感兴趣,只是淡淡道:“狐族擅药?”

裴冶还沉浸在豁然开朗的喜悦中,闻言下意识地点头,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小小自豪:“嗯!我们青丘狐族尤其擅长辨识草木药性,很多古老的方子都是从……”他的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脸色微微白了白,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闭上了嘴,有些不安地低下头。

族里的传承,是不该对外人轻易提起的。尤其还是在对人类充满戒备的当下。

萧烬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重新将目光投回了那份复杂的舆图上,仿佛刚才那段关于药性的对话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然而,他敲击桌面的手指,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寝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书页翻动和舆图卷轴展开的细微声响。

裴冶却再也看不进手中的书了。他心里怦怦直跳,既为刚才那个问题的解决而兴奋,又为自己一时失言而后怕。他偷偷觑着萧烬,见对方似乎并未在意,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隐隐地,他又觉得,大人看他的眼神,似乎和之前……又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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