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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小暑(一)

萧烬那低沉而冰冷的话语,如同烙印,深深烫进裴冶的耳膜,也烫进他混乱的心底。

“……你究竟是谁的人。”

不是询问,不是宣告,而是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定。

裴冶浑身一颤,最后一点血色也从脸上褪去。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萧烬,也不敢再看周围任何一道可能存在的目光。华美的锦袍此刻如同针毡,每一根丝线都在提醒着他那无法摆脱的、被彻底钉死的身份。

是啊,他怎么会生出那些可笑的、关于“价值”和“不同”的妄想?

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认可,是为了展示,是为了羞辱。

是为了在最堂皇的场合,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可能心存觊觎的人,也告诉他自已——他裴冶,从里到外,从发梢到指尖,都只是萧烬的所有物。一件值得炫耀、也值得为之挥刀斩断他人妄念的、珍贵的所有物。

仅此而已。

那点因被“保护”而生的、极其微弱的悸动,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碾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一种深切的、了然的绝望。

他不再颤抖了,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唯有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死死地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痕。

萧烬似乎对他这副彻底认命般的顺从很是满意,或者说,这本就是他预期的结果。他不再看裴冶,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宴会场合,与前来敬酒的同僚或下属应酬,姿态从容冷峻,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凌厉杀意从未存在过。

宴会依旧在继续。丝竹悠扬,舞袖翩跹,觥筹交错间是虚伪的欢声笑语。

裴冶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木偶,僵直地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目光空洞地盯着面前案几上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精巧却冰冷的御膳。轻纱遮住了他的脸,也隔绝了他与这个喧嚣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他不再去听那些窃窃私语,不再去感受那些目光。整个世界缩小到只剩下身边男人冰冷的衣袖,和自己胸腔里那颗缓慢而沉重跳动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盛宴终于接近尾声。皇帝起驾回宫,众臣恭送。

萧烬也站起身。他并未多看裴冶一眼,只淡淡道:“走了。”

裴冶如同接收到指令的机械,沉默地站起身,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如同来时一样,被他无形的气场牵引着,穿过逐渐散去的人群。

那些目光依旧如影随形,但这一次,裴冶已经感觉不到了。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包裹在一层冰冷的、透明的茧里。

马车早已候在原地。一路无话。车厢内死寂得可怕,只有车轮碾过青石路的单调声响。

回到统领府,夜已深。府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萧烬径直走向书房,似乎还有公务要处理。在踏入书房门前,他脚步顿了一下,并未回头,只丢下一句:“明日让针线房的人过来,那身衣服,烧了。”

语气平淡,如同吩咐处理掉一件用旧了的物品。

说完,便推门而入,再也没有看裴冶一眼。

裴冶僵立在冰冷的回廊下,听着书房门合上的轻响,仿佛也听到了自己心里某种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

那身华服,那顶玉冠,如同一个短暂的、光怪陆离的噩梦。如今梦醒了,它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便连存在的痕迹都要被抹去。

常嬷嬷无声地出现,脸上带着担忧和怜悯,轻声道:“公子,累了吧?老奴伺候您歇下。”

裴冶没有说话,只是麻木地跟着常嬷嬷回到寝殿。

侍女们上前,沉默地替他卸下那身沉重的“戏服”。当最后一层锦袍褪去,露出底下单薄的中衣时,裴冶竟感到一种可耻的轻松。

那顶玉冠被取下时,扯痛了几根银发,但他毫无反应。白色的狐耳得以重新接触空气,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无力地耷拉着。

常嬷嬷打来热水,替他净面。温热的水流拂过脸颊,却带不起一丝暖意。

一切收拾妥当,寝殿内又只剩下他一人。

他没有上床,只是抱着膝盖,蜷缩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庭院中寂寥的月色。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那边的灯火熄灭了。沉稳的脚步声朝着寝殿而来。

裴冶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

殿门被推开,萧烬带着一身夜间的寒气和淡淡的墨香走了进来。他并未点灯,径直走到床榻边,脱衣上床。

如同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他伸出手,将蜷缩在软榻上的裴冶捞进怀里。动作熟练而自然,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那怀抱依旧宽阔温热,却再也无法带给裴冶丝毫的暖意,只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和僵硬。

萧烬似乎并未察觉或者根本不在意他的僵硬,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种沉默的、理所当然的占有。

所有的感官都变得麻木,只有心底那片冰冷的荒芜在无声地蔓延。

这一切都曾经让他恐惧,让他羞耻,也曾短暂地让他生出过一丝可笑的错觉。

而此刻,只剩下彻底的认命和空洞。

原来,这就是他的位置。这就是他全部的价值。

无论他是否识字,是否有点小聪明,是否记得几个古方,最终都毫无意义。

他只是一件属于萧烬的物品。需要时,可以披上华服带出去展示所有权;厌弃时,便可以随手丢弃甚至毁掉。

那些细微的“不同”,那些偶尔流露的、让他心悸的“温和”,或许都只是主人心情好时,对宠物的一点无意识的逗弄罢了。

当真正的风雨来袭,当触及真正的利益和权力,他这点微末的存在,便只能如同今夜一般,被置于风口浪尖,承受所有审视和恶意,最后被一句轻飘飘的“烧了”打回原形。

萧烬的动作停了下来,发出一声低沉的、满足的喟叹。重量完全压在他身上,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

裴冶睁着眼,望着头顶黑暗的帐幔,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过了片刻,身上的重量移开。萧烬似乎清醒了些,他支起身,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了一眼身下的裴冶。

少年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以往事后的羞窘或恐惧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像个被玩坏后丢弃的偶人。

萧烬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适。但这种情绪很快便被事后的慵懒和一贯的冷漠所覆盖。

他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吩咐准备热水,只是随意扯过棉被扔在裴冶身上,盖住了那些狼藉,然后便翻身躺下,背对着他,似乎准备入睡。

冷漠得令人心寒。

裴冶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液顺着腿根滑落,带来黏腻的不适感。

许久,直到身后传来均匀沉稳的呼吸声,确认萧烬已经睡着,他才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坐起身。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暧昧的红痕和狼藉,又看了一眼身边男人冷硬的背影。

然后,他默默地下了床。没有去清洗,也没有去找干净的中衣。

他只是赤着脚,走到那扇能够望见庭院的支摘窗前,伸手,缓缓推开。

初夏夜的凉风瞬间涌入,吹散了些许寝殿内靡靡的气息,也吹得他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抱紧双臂,靠在冰冷的窗棂上,仰起头,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孤寂的月亮。

月光洒在他苍白麻木的脸上,那双眼眸里,空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没有泪,没有恨,没有惧。

只有一片被彻底冰封后的死寂。

他就像一株被强行移栽到金玉花盆里的野草,曾经短暂地迷惑于那不属于自己的肥沃土壤和偶尔洒下的阳光,甚至试图伸展叶片去触碰更高的天空。

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才让他看清,自己那点可怜的根系,从未真正抓住过什么。只要那只手愿意,随时都可以将他连根拔起,扔回泥泞,甚至碾碎。

夜风吹拂着他银色的发丝和柔软垂落的狐耳,带来远方的气息。

他却只觉得冷。

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冷。

第二天,一切如常。

仿佛昨夜那场喧嚣的宫宴,只是一场幻梦。

裴冶沉默地起身,沉默地洗漱,沉默地用膳。他换上了平日里那身最简单的青色棉袍,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温顺无害的模样。

当针线房的嬷嬷奉命前来,取走那套月白锦袍和玉冠时,裴冶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件与他无关的、需要处理的废弃物。

萧烬依旧忙碌,并未过多留意他。或许在他眼中,裴冶已然恢复了“正常”,那场小小的“展示”和随之而来的“敲打”,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午后,裴冶依旧去了藏书楼。

他依旧走向那排放着地理杂记和风物志异的书架。但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一本书上停留。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书架前,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些冰冷粗糙的书脊。

从《山海异闻录》,到《百工技艺》,到《南行漫记》,再到……《漕河异闻录》。

他的指尖在那本略显破旧的《漕河异闻录》上停留了许久许久。

然后,他缓缓收回了手。

转过身,没有再拿任何一本书,默默地走出了藏书楼。

阳光透过廊庑,照在他身上,将那身青衣染上淡淡的暖色,却照不进那双已然沉寂的眼眸。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那间华丽而冰冷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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