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只是第一步。竞赛的难度远超平时课业,涉及的知识点更深更广,题目也更加灵活刁钻。
罗小绢开始了疯狂的备赛。她找来了往年的竞赛真题,泡在图书馆里,一遍遍地刷题、总结、纠错。
困难远比想象中多。很多题目她绞尽脑汁也无法突破,解析答案也常常看得一知半解。
又是一个晚自习,教室里很安静。罗小绢对着一道电磁学综合题已经枯坐了半小时,草稿纸画满了又一张,思路却像陷入了死胡同。她揉了揉头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时,一个小纸团从斜后方飞来,精准地落在她的摊开的习题集上。
罗小绢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陈默依旧低着头,仿佛在专心演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的心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
上面没有一句话,只有寥寥几笔,画了一个极其简略的物理模型图,标注了两个关键力的方向,旁边写了一个公式编号——正是她此刻卡壳的地方所需要用到的,但角度极其刁钻,她之前完全忽略了。
仿佛黑暗的迷宫里突然有人给她指出了一条隐蔽的岔路。
罗小绢瞬间福至心灵,立刻低头重新演算。顺着那个提示,阻塞的思路一下子畅通了,她飞快地写下了接下来的步骤。
解出答案的那一刻,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种豁然开朗的畅快感。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陈默一眼。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专注而安静。
这次,她没有说道谢。她只是拿起笔,在那张小小的纸条空白处,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个“谢”字,然后轻轻折好,放在了桌角。
过了一会儿,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自然地将那个小纸团拿走,放回了自己的笔袋里。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像是在上演一场只有他们两人懂的默剧。
从此,这成了他们之间一种新的、隐秘的交流方式。
当罗小绢被难题困住,眉头紧锁的时间稍长一些时,偶尔就会有一个小纸团精准地“空投”过来。有时候是一个关键公式,有时候是一个思维切入点,有时候甚至只是一个问号,仿佛在问她“卡在哪里?”。
罗小绢也开始尝试用这种方式“回应”。她会把最终解出的答案写在纸条上递回去,或者写下自己仍然困惑的点。
他们依旧很少说话。但在那一来一往的小纸团里,一种基于学术交流的、奇特而高效的默契正在悄然形成。
罗小绢感觉自己像是在接受一种无声的、顶尖的私人辅导。她贪婪地吸收着陈默透过这些纸条传递过来的思维碎片,感觉自己解题的能力和对物理的理解,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升。
她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李幕芸看在了眼里。
李幕芸看着那些偶尔飞过的小纸团,看着罗小绢时而困惑时而恍然的表情,看着陈默那看似无意实则精准的“投递”,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指甲不知不觉嵌进了掌心。
她得不到陈默的任何关注,无论是竞赛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而那个她原本并未放在眼里的罗小绢,却似乎轻易地获得了这种她渴望而不可得的、“特殊”的交流。
这种认知,像一根刺,扎得她很不舒服。
竞赛的压力和这微妙的人际关系,让教室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紧张和复杂起来。
校级物理竞赛采用团队形式,每班最多派出两支队伍,每队两人。这规则一出,班级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自由组队意味着强强联合,也意味着某些意想不到的组合。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陈默会和李幕芸组队。他们是班级里物理最强的两人,成绩稳定,优势互补,是冲击冠军的最有力组合。
李幕芸也是这么想的。她甚至在一次课后,主动走到陈默桌边,状似随意地提起:“陈默,竞赛组队的事,我们……”
陈默正在收拾书包,闻言动作没停,只淡淡回了三个字:“已组好。”
李幕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准备好的说辞全被堵了回去。“……和谁?”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
陈默拉上书包拉链,终于抬眼看了她一下,却没回答,只是拎起书包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答案不言而喻。
整个教室安静了一瞬,所有偷偷竖着耳朵的人都听到了这段简短的对话,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正埋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进书里的罗小绢。
震惊、疑惑、甚至还有几分看戏的玩味。陈默拒绝了李幕芸,选择了罗小绢?这简直比物理竞赛最后一道题还让人难以理解!
李幕芸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看着陈默离开的背影,又猛地扭头看向罗小绢,那眼神复杂得几乎要喷出火来,最终化为一种冰冷的、被羞辱的愤怒。她什么也没说,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用力将物理书摔进书包,发出“啪”的一声响。
罗小绢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她没想到陈默会如此直接,更没想到他会选择自己。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和被认可的激动淹没了他,但同时,李幕芸那冰冷的眼神和周围同学探究的目光也让她如坐针毡。
第二天,物理老师宣布了代表班级出战的两支队伍:一队是陈默和罗小绢,另一队是李幕芸和另一位物理成绩也很不错的男生。老师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也对陈默的选择有些意外,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鼓励大家认真准备。
备赛进入了新阶段。单纯的纸条传递已经不够,他们需要面对面讨论、磨合思路、模拟配合。
放学后,物理实验室。夕阳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布满仪器的工作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队内练习。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金属的味道,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罗小绢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竞赛题集的页脚。
陈默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摊开一套往年的决赛题,言简意赅:“从第三题开始。你做A问,思路卡住三分钟就换。”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分配实验室任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自带一种让人不得不集中精神的气场。
“好。”罗小绢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强迫自己进入状态。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纸张的声音中流逝。他们讨论的方式极其高效,几乎没有废话。
“这里,能量损耗忽略?”罗小绢指出一处假设。 “嗯,次要因素。”陈默点头。 “这个模型近似是否过于理想化?” “竞赛题都这样,抓大放小。”
他偶尔会指出她的思路偏差,用语精准,一针见血,从不拖泥带水。罗小绢全力跟上他的节奏,大脑飞速运转。她发现,和陈默讨论,虽然压力巨大,但提升也是肉眼可见的。他总能瞬间看透问题的本质,并用最简洁的方式表达出来。
有一次,为了解释一个关于光路分析的复杂设想,陈默顺手拿起实验台上的激光笔和几个透镜,快速搭建了一个简易模型。一束红色的激光射出,在透镜间折射,最终在远处的光屏上形成一个清晰的光斑。
“看,这里。”他调整了一下透镜的角度,“像差主要来源是这个界面。”
罗小绢看着那束红色的光线,又看看陈默专注的侧脸被激光映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忽然有些走神。这一刻,抽象的物理公式和眼前具象的光路奇迹般地重合了,而带来这种奇迹的,是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懂了?”陈默关掉激光笔,实验室重新陷入昏暗的夕阳余晖中。 “懂了!”罗小绢连忙点头,心跳又一次不争气地加速。
练习结束,收拾东西时,罗小绢鼓起勇气,轻声说:“谢谢你选我组队。” 陈默正把一本厚厚的外文参考书塞进书包,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你合适。”
没有解释为什么合适,是思路合适?还是其他?但这对陈默来说,大概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认可”的话了。
罗小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没那么难闻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实验楼。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教学楼三楼的某个窗口,李幕芸正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她手里也拿着一本物理竞赛题集,指节攥得发白。
她刚才也在实验室隔壁的房间独自练习了很久。她听到隔壁隐约传来的讨论声,听到激光笔开关的轻微响声。
一种混合着不甘、嫉妒和强烈好奇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滚。她想知道,那个罗小绢,到底凭什么。
竞赛日终于到来。大礼堂被临时改造成赛场,桌椅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铅笔屑和紧张的味道。各个班级选拔出的精英们汇聚于此,或摩拳擦掌,或闭目养神。
陈默和罗小绢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罗小绢深吸一口气,感觉手心有些汗湿。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陈默,他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平静模样,甚至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与竞赛无关的、看起来很深奥的英文原版书,随意地翻看着,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这种极致的冷静莫名感染了罗小绢。她也试着调整呼吸,在心里默默回顾几个易错点。
李幕芸和她的队友坐在不远处的另一排。她今天穿得很利落,表情严肃,目光扫过陈默和罗小绢时,没有丝毫停留,只有一种志在必得的锐利。
铃声响起,试卷下发。短暂的哗啦声后,赛场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密集的雨点。
竞赛题果然名不虚传,难度和广度都远超平时训练。罗小绢迅速浏览一遍,心头一紧,但很快稳住心神,按照和陈默练习时养成的习惯,先易后难,步步为营。
她负责的前面部分进行得还算顺利。遇到一个关于电路设计的棘手选择题,她下意识地思考如果是陈默会怎么切入……念头刚起,她就强迫自己打住。这是赛场,她必须独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做到后半程的一道大型综合题时,罗小绢卡住了。这是一个涉及力学和电磁学交叉的知识点,模型复杂,计算繁琐。她尝试了两种方法,都似乎绕进了死胡同,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旁边的陈默动了一下。他极其快速地在草稿纸的角落写了一个大大的希腊字母“μ”(摩擦系数),然后手指似乎无意地在那符号上点了点,随即又继续攻克他自己的题目。
一个极其隐晦的提示。
罗小绢瞬间恍然!她之前一直试图用纯能量守恒去解,却忽略了这个系统中一个非常隐蔽但却关键的摩擦力矩!陈默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思维盲区。
她立刻调整思路,将摩擦力纳入计算,原本阻塞的公式瞬间畅通,解题路径清晰地展现出来。她感激地瞥了一眼陈默,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题目里,侧脸线条冷峻,仿佛刚才那个小动作从未发生。
最后一道题是开放性的设计题,要求合作完成。这正是他们练习过的模式。没有语言交流,陈默迅速在草稿纸上画出核心框架,标注出关键参数和公式,推到罗小绢面前。罗小绢立刻心领神会,负责推导具体表达式和计算验证。笔尖飞快移动,两人之间的默契仿佛经过了长期训练,效率高得惊人。
另一边,李幕芸和她的队友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罗小绢偶尔抬头喘口气时,能看到李幕芸眉头紧锁,正和队友低声、急促地争论着什么,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急躁。显然,他们的配合并不像预想中那么顺畅。
终场铃响,所有笔必须放下。
罗小绢长出一口气,感觉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身体有些虚脱,但大脑却因为高度兴奋而微微颤抖。她和陈默对视了一眼,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还行”的认可意味。
交卷后,人群开始嘈杂起来,对答案、抱怨难题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幕芸脸色不太好看,没有和队友多话,径直快步离开了礼堂。经过罗小绢身边时,带起一阵冷风。
成绩不会立刻公布,需要几天时间批改和复核。
等待的日子里,那种竞赛带来的紧张感逐渐褪去,但一种微妙的期待感在班级里弥漫。大家都在猜测,哪一队能为班级赢得荣誉。
罗小绢反而平静了下来。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尽力了,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她感觉自己收获的东西,远比一个名次更多。她对自己物理能力的信心,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三天后,物理老师拿着结果走进教室,脸上带着笑容。
“这次竞赛,我们班的两支队伍都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老师先是肯定了大家的努力,然后开始宣布名次。
“……李幕芸、王珂同学组,获得了校级二等奖!祝贺他们!”
教室里响起掌声。李幕芸的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悦,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二等奖对她而言,或许并不完全满意。
老师顿了顿,目光投向教室后排,笑容更深了一些。
“尤其要祝贺的是,陈默、罗小绢同学组,”他提高了音量,“他们不仅获得了校级一等奖,更是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拿到了唯一一个代表学校参加下个月市级竞赛的资格!恭喜!”
“哇——”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更大的惊叹声和掌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默和罗小绢身上。
苏星雨激动地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拼命朝着罗小绢竖大拇指。
罗小绢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然后开始疯狂地跳动。一等奖?第一名?市级竞赛?这一连串的好消息砸得她有点晕乎乎的。她下意识地看向陈默。
陈默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只是在听到名次时,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对周围的掌声和目光毫无反应,只是低头翻开了下一节课的课本,仿佛刚才被表彰的是别人。
但他的手指,在书页的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捻动了一下。
罗小绢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笑了。巨大的喜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充满了她的内心。她明白了,对陈默而言,名次和荣誉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挑战未知的过程。而她,有幸参与并分享了这个过程。
下课铃响,大家还在议论着竞赛结果。罗小绢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发现笔袋里多了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
她心有所感,打开一看。
上面只有两个字,是陈默那熟悉而冷峻的字迹:
“市赛。”
没有标点,没有多余的话。像是一个简单的通知,又像是一个新的、共同的目标。
罗小绢握紧纸条,抬起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的高中生活,似乎因为物理,因为那个沉默古怪的同桌,正悄然驶向一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充满挑战的深海。
而她和李幕芸之间那无声的竞争,似乎也随着这次竞赛结果和市级资格的到来,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明显的阶段。李幕芸看向她时,那眼神里除了不甘,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真正的、将她视为对手的审视。
新的波澜,正在酝酿。
市级竞赛的通知很快正式下发,时间定在一个月后。这意味着他们的备赛强度必须再次升级。
陈默对此的回应是,第二天就给罗小绢带来了厚厚一沓打印资料,全是历届市级、甚至省级竞赛的真题和解析,不少题目旁边还有他随手写下的、比标准答案更简洁犀利的批注。
“每周一、三、五放学,实验室。”他的通知依旧言简意赅,不容置疑。
罗小绢已经逐渐习惯了他的节奏,点头应下。她翻开那沓资料,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仿佛通往更深知识海洋的海图,既令人望而生畏,又充满了探索的诱惑。
李幕芸在班级里变得更加沉默和用功。她几乎没有再主动看过罗小绢,偶尔视线相撞,也会立刻冷淡地移开。但她物理课上的发言更加积极,解题速度似乎也更快了,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憋着一股劲的证明意味。她没有获得市级竞赛的资格,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认输了。某种无形的竞争,在更广阔的学科领域里悄然延续。
实验室的傍晚成了常态。夕阳的角度一天天变化,透过窗户的光影越来越斜。
他们的讨论依旧高效,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陈默依旧惜字如金,但偶尔,当罗小绢提出一个特别巧妙或者角度清奇的思路时,他会停顿一下,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会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有趣”的光。虽然他从不会开口称赞,但这种短暂的停顿,对罗小绢而言,已是莫大的鼓励。
有一次,他们争论一道关于量子物理基础的概念题(竞赛偶尔会涉及超纲的科普性内容)。罗小绢坚持自己的理解,引用了最近在科普读物上看到的一个观点,虽然表述有些稚嫩,但核心想法很大胆。
陈默没有立刻否定,而是沉思了几秒,然后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重新画了一个模型。
“你的想法,在这里,”他点着纸上的一个点,“忽略了这个效应。”他快速补充了几条线和一个公式,“但如果这样修正,可以成立。”
他居然在她的想法基础上进行了完善和推进,而不是直接推翻。
罗小绢看着那纸上瞬间变得严谨丰满起来的模型,心里涌起一阵奇异的激动。这不再是单方面的指导和接受,更像是一种……平等的探讨?至少,他认可了她的想法具有讨论和修正的价值。
“我明白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陈默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计算,但嘴角似乎又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天气逐渐转凉,实验楼外的梧桐树叶开始变黄。
一个周三的傍晚,他们刚解决完一套难度极高的模拟题,都有些疲惫。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异常安静。
罗小绢拧开保温杯喝水,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忽然轻声问:“陈默,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物理?”
问完她就有点后悔了。这似乎触碰到了某种私人领域,不符合他们之间“高效务实”的交流原则。
陈默正在整理书包的动作停住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罗小绢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像以前一样,用一个“嗯”或者“没什么”敷衍过去。
但这次,他抬起眼,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布满仪器的墙壁上,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它……很干净。”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更缓,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认真,“变量,公式,定律。给定条件,推演结果。对错分明,没有……噪音。”
“噪音?”罗小绢下意识地重复。
“嗯。”陈默收回目光,重新拉上书包拉链,又恢复了那种隔绝感,仿佛刚才那句略带温度的话只是罗小绢的错觉,“人类的很多事,都是噪音。”
他说完,背起书包:“明天继续这套的B卷。”
然后便先一步离开了实验室。
罗小绢却站在原地,回味着他那句话。
“没有噪音……”
她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为什么他沉浸在那个由公式和定律构成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对他而言,或许是一个更清晰、更有序、更易于理解和掌控的避风港。远比复杂喧闹的人际关系和情感波动,更让他感到舒适和安全。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罗小绢心里第一次对这位古怪的天才同桌,生出了一丝超越“厉害”和“敬畏”的理解和……淡淡的怅惘。
市级竞赛像一片更深、更暗的海域在前方等待着。但此刻,罗小绢觉得,她或许稍微触摸到了身边这位导航员一点点真实的内心。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实验楼。凉风拂过,带着秋日的清爽。
她想起陈默那句“人类的很多事,都是噪音”,又想起苏星雨的叽叽喳喳,想起李幕芸冰冷的眼神,想起父母关切的唠叨……这些,大概就是他所说的“噪音”吧。
但她忽然觉得,这些“噪音”,和物理世界那寂静而壮美的秩序一样,构成了她无法割舍的生活。
她加快脚步,朝着有温暖灯光和喧闹人声的食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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