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归摇头晃脑地从倒吊人想到各种太阳月亮,以及先前那个疯癫的少女,怪异的“自己”。事情多得像记忆里的毛线球,他还没有找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条谜底线。
格雷文的嘴里吐不出实际的话来!斯归思考了半天,得出来结论。
无果,他打算要点酥脆面包丁,就着这契约书吃中午饭。
契约书摸起来粗糙刺手,是低劣牛皮纸做的,纸上也没有特殊的纹路,更像是一些幼崽娱乐的粗制滥造之品。
斯归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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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书
以血为墨,神灵见证
本人诺丝与被契约人斯祈在此立下誓约,契约者诺丝以旧阁入场资格作为交换,要求被契约人斯祈找到家猫影子并交给我的父亲莱恩。
契约者:诺丝
契约对象:斯祈
契约时间:自发起人移交契约书至被契约者的七个光明时内签下契约,逾期将降下神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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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归看到最后,停止了思考。
这里的契约?流氓?!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拿回契约了……
失效了。
(?˙▽˙?)
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诺丝是谁?格雷文的提示……契约指向哪里?
神罚又代表什么?
他把自己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
要么契约根本没有生效,要么……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
……
对于刚刚来到这里的他而言,要想寻找可靠的消息,斯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到图书馆去:每个地方的图书馆都收录珍藏了大量书籍,是智慧与信息最坚实的集结地。不过他现在只知道附近的一个图书馆——旧阁,它现在在镇上。顺便可以回去监视一下那位“自己”。
至于到酒馆之类的消息传递所打探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这里人的说话方式让他有一种被迷雾笼罩的虚无缥缈感,难以评价。
至少在神罚来临之前,他有一个明确的心理准备。
已经是下午,少年出了骑士团,站在街上戒备,眼神尖锐地捕捉遗漏的马车。
“你好!请问你们到隔壁那个小镇吗?大概花费两个光明时的步行路程……”斯归不知道原来那个地方的方向和名字,只能尽力描述。
“奥!你是说被遗弃的旧城?那已经是个荒村了!你是说那不是一个村子的规模,是的!但是那里只有一个村子的人口,老人,小孩或者妇女什么的……哈哈。”
“旧城?不……我们不去那里!”
“客人,您真的要到那儿?好吧好吧,看在您是新主顾的份儿上,我给您打个折,原价两枚金币,这边就收您一枚金币怎么样?”
终于问到第三位经过的车夫,他没有拒绝斯归的要求,车费却称得上是贪婪了。
一般付出三到五枚银币,马车夫就能直达全城了;如果是从城里驾驶到各个村镇上,那里路不好走,但最多加上一两枚银币,除了那些过于古怪危险的,城周围没有不能到的地方。
随他带出来的小金库还有一些库存,但之前艾妮玛莎突发疾病没有找回他应当的银币,他想着可怜,不再斤斤计较,可不意味着他应当被欺骗着花更多钱。
更何况这个马车看起来灰扑扑的,车上搭的盖布还有一些细小的补丁,也达不到那种贵族喜欢的观赏马车的价格。
他有点儿生气,本想怒骂车夫两句,又想到之前被拒绝的奇怪态度,再加上时间紧迫……
不如再争取争取。他想。
“伙计,感谢你的善心,不过或许你能再慷慨一些么。”
“不可以再少啦,客人。要知道,我租这辆马车每天也得交五枚金币呢!那可是五枚啊!”他娇弱地捶胸叹气,体格看上去却硕大,做起来十分滑稽。
“唉,大叔,我们的生活都不好过啊!”斯归也惨兮兮地胡诌,“我此次到旧城去是想见一见我的姐姐,她在那里病倒了,好像病得不轻,我想过去安排照顾她一阵子。”
“生病了?”少年的某个字眼似乎触动了他,车夫的脸上浮满回忆,“我的母亲也是在旧城生病死去的。”
斯归没有等到下文,车夫也不愿再多言语。
“上车吧。”车夫扯开布帘,赶他:“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这次就不收你钱了。”
“走吧,小子!耽误的时间可怪不得我!”
斯归张张嘴,咽下了解释的话。没想到这么轻松,本来以为会纠缠一会呢,看来车夫也是一个好人啊。
他坐进马车里,窗帘子十分厚重,把车夫的身子严严实实地挡在前面,打消了他再找车夫谈一谈的念头。
少年数着帘布上的褶皱昏昏欲睡,无数个波褶在眼前排列又重组,再掀起来是夜晚。
“到了,小子。”车夫把车停在熟悉的巷子口,催促他下车。他把钱币放在座位上,重新站在二十二号巷子里。
“愿幸运女神护佑你,祝你好运!”马车急匆匆远去了。
干干净净的月光拉着他孤单黝黑的影子,长得像故事里的瘦长鬼影。
旧城——姑且这么叫,斯归没有得知这里的曾经,就像它现在的名字,夜晚没有什么人,路边也老旧破烂。不过这种老旧却是他原来那个世界正流行的风格。
好的一点是这样让他不至于太陌生,但也仅限于此,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开着的旅馆!
既然如此……
他循着记忆向“斯祈”的小屋找。
穿过曾经热闹的街道,路过一小片桦林,那小木屋在昏暗的夜里亮光:简单的木门在此刻也成了温馨诱人的存在,看到光,斯归的脚步有点迟疑,藏在木门旁边的灌木丛里。
此刻,斯祈刚刚结束了一场失败的实验,郁闷地推开门。
“问题出在哪里?”
斯归把草戳出两个洞,屏住呼吸,鬼祟地观察斯祈走来走去。
“是那批魔药的问题么?嗯,那是导师给的,应该不会有错。”
“那应该是哪里……”
导师?这个“斯祈”是个魔法学徒?
在他们那里,最普通的人都有一点小小的魔法天赋——除了他。
他曾经悄悄搞来一块测魔力的魔法石,当他第一次把手放上去,石头亮起的光芒让他兴奋不已,于是他第一个告诉了母亲这件事。母亲却说,石头是假的!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施展不出任何魔法,无论是他溜进魔法学院偷学,或者埋头苦读魔法书,就连一个小小的火球术都发不出来。
斯归一阵苦恼,但这种心情很快被眼前的事物掩盖了。
植物在移动。
院子最里面的一棵苹果树试探地伸出树根脚,察觉主人的放纵,又拿出了千万只纵横交错的树根脚,蹑手蹑脚地挪到了屋子的最前方,以及灌木丛后面。
[喔喔,这里的太阳可真好啊!]
斯归被突然放大的树言树语吓了一跳。
苹果树往下一倪,发现了不速之客,用粗壮的枝条勾住他的围巾,视线骤然抬起,斯归一阵目眩神迷。
[你好呀,偷听的小家伙。]
“你怎么在这?”
两道不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斯归报以尴尬一笑。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斯归这一次才是真真正正坐上了客人的位置。
“斯祈,好久不见。”斯归一看到那种与自己相同的脸,恶趣味就莫名上来了,“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么?”听的人沉默了一下,想起那坨桌上用麻绳摆成的狗屎,脸色微韫。
“你回来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斯归一句话概括,“你要完蛋了!”
“没事就滚出去!”斯祈作势去扯凳子,被少年挡住:“你先别急着凶我,都是自己人,能有点耐心么。”
“那天你离开后,一个自称格雷文的男人把我绑走了,他强迫我为骑士团卖命,还给了我一张契约作为报酬。”斯归真假参半地叙述完了事情经过。
抿了抿唇,随后才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让斯祈顺手接过来观摩。“有趣的是,这群骗子给了我一张失效的契约。”
“失效的契约?”斯祈复述,像是第一次听说。
“是的。这个契约上说,契约失效后就会对斯祈造成诅咒,我不知道诅咒是什么,但有一个事实:这个世界有两个斯祈。要是这个诅咒分不清……”
斯祈果然蹙起眉毛,表情凝重起来。
没有得到回答,少年以为他需要思考时间,也不急,一边吃着桌上的水果,一边幸福地把眼睛眯起来,嘴突然想犯贱:“你招惹了那位叫诺丝的大人物么?”
“要是你求求我,我就帮你摆平他。”
诺丝。斯祈神色微动,但很快被掩盖过去。
“求你?你怎么摆平?”
“嘿嘿,你猜?”
斯祈答应了自己,当然不包括最后那一句,他们吃了简单的晚饭,这次坐在了木屋的书房里。
小骗子。
他骗人的时候最喜欢抿嘴了。
而且那份契约分明被做了手脚,在交到下一个人的那一刻,诅咒就已经生效了。
但斯祈没有拆穿自己,不然以他的性子,怕不是会尴尬地从整个大陆消失。
他的目光移向靠着窗的自己:“既然你想调查契约,我们可以明天到旧阁去,那是我们镇上的小图书馆。”斯祈拿着羽毛笔,在“诅咒”上画了个圈,腿放松地翘在桌子上。
“契约书是**,它真的可以在图书馆里查到吗?”斯归对此持质疑态度,甚至觉得这个自己也不大靠谱了。都是**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弄到手。
斯祈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自从遇见这个“自己”,总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他想要不断了解对方,挖掘对方。
同样的想法,也闪现在少年脑海里。
这给了他一个错觉:他们两个其实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不过他是过去,这个斯祈是未来。
但关于曾经的生活记忆还十分清晰地印在脑子里。感觉不能成为真理的唯一判决,斯归准备在其他方面再观察观察。
“哼,听我指挥就好。”
明天的事情安排妥当,空气中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书房的灯里是散发着暖黄光的蜡烛,照在斯祈的手上。
斯祈的手指不算十分细长,但也匀称干净,有一些细小的伤口,他猜大概是做试验导致的。
他低头对比了自己的手。
一眼看上去完全相同,斯归忽然想起来自己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的中间有一颗痣。
斯祈还在琢磨那张纸,他慢慢凑到左边,目光跟着手移动,直到手的主人突然发文,吓了一跳。
“还想看多久?”
一张脸骤然在眼前放大,斯归吓得从凳子上弹起来,下意识冒出来一句蠢话:“你读完了?”
“嗯。”斯祈把契约卷起来放进斯归手里,他看见斯归还在瞟他的手指,脸上了然:“想看哪里?”
他把手摊开,指缝在灯光的照耀下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有一颗位置相同的痣。
荒谬的想法在斯归脑子胡乱飞舞。
“看清楚了吧。”斯祈把手收起来,此时已是如往常一般冷静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我已经了解了你说的问题,契约是真的,我们是一体,你不会骗我。”
“你……”
“还没想清楚吗?”斯祈把脸凑到呆滞的少年面前,近得能看见眼睫毛,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模一样的脸,斯归慌慌张张把他推开了。
“好吧,好吧……那你,现在就没什么想法?”斯归支支吾吾地说。
斯祈温和笑着:“你吗?可以先养起来,毕竟我们现在要一起对抗邪恶的骑士团啊,这可是你说的。”
两个名为斯祈的少年便在今晚约定永不背叛的誓言,见证者只为永远光洁闪耀的星月。
斯祈明天和他一起去旧阁里查阅关于契约的事情,他则继续待在骑士团里观察动向,作为报酬,他可以暂时停驻在这小木屋里,直到他决定下一个远行的目标。
在此期间,他还是以斯归为名作以区分,只是在别人眼里他们二者共同享有一个名,绝不同时出现而已。
不过让斯归迷惑的一个点是,从那天晚上,斯祈就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翻出一个褐色圆木板,刻下了第一个字符。
斯祈说,那是他们誓言的象征。
哈,他怎么笃定自己不会违背誓言。
再一次躺到柔软的床上,斯归的意识渐渐屈服于困倦:
这个“斯祈”的秘密比他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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