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府的帖子,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安定侯府激起了千层浪。柳氏和沈清月再如何不甘,也只得暂时收敛,甚至还得强撑着笑脸,为沈清晚准备“觐见”太妃的得体衣饰,生怕她在王府失了礼数,牵连侯府。
三日后,七王府的马车准时抵达侯府侧门。这一次,不再是普通的青布小车,而是王府规制的翠盖珠缨八宝车,气派非凡,引得府中下人纷纷侧目,看向沈清晚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探究。
沈清晚穿着一身柳氏“赞助”的簇新水蓝色绫缎裙,梳着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依旧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冷从容的气度。她带着忐忑又骄傲的赵嬷嬷,登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驶,车内熏着淡淡的沉水香,内饰奢华却不失雅致。沈清晚闭目养神,心中却在快速盘算。萧璟借太妃之名请她,诊病是假,进一步试探、甚至是将她更深地拉入他的阵营才是真。此次王府之行,需得万分谨慎。
抵达王府,管家早已候在门口,态度比之前更为恭敬,直接引着她穿过重重庭院,前往太妃所居的“福寿堂”。
福寿堂内布置得古朴温馨,不显奢华,却处处透着底蕴。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中带着威严的老妇人坐在软榻上,正是萧璟的生母,当今圣上亲封的德睿太妃。萧璟则坐在下首,见她进来,目光便落在他身上,深沉难辨。
“民女沈清晚,参见太妃娘娘,参见王爷。”沈清晚依礼参拜,姿态不卑不亢。
“快起来,好孩子,近前来让哀家瞧瞧。”太妃的声音温和,带着笑意。
沈清晚起身,走上前。太妃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眼中流露出几分真实的赞赏:“模样好,气质也沉静。听璟儿说,你医术颇为了得,还帮了他不小的忙?”
“太妃过奖了。民女只是略通皮毛,不敢当了得二字。能为王爷分忧,是民女的荣幸。”沈清晚垂眸应答,言辞得体。
寒暄几句后,便切入正题。太妃依言伸出手腕让沈清晚诊脉。
沈清晚凝神静气,指尖搭上太妃的腕脉。片刻后,她又仔细询问了太妃的饮食、睡眠及日常不适之处。太妃所言,无非是些老年人常见的头晕目眩、精力不济、夜间多梦等症候,太医们也多是开些温补安神的方子。
然而,沈清晚却微微蹙起了眉头。太妃的脉象看似虚浮无力,符合年老体衰之症,但细究之下,却隐隐有一种不协调的滞涩感,尤其在她询问太妃是否偶尔会感到指尖或唇周有轻微麻木感时,太妃略显惊讶地点头确认。
“沈小姐,母妃的风眩之症,可有何不妥?”萧璟察觉到她神色的细微变化,开口问道,语气虽平淡,但眼神却锐利起来。
沈清晚收回手,沉吟片刻,谨慎开口道:“回太妃,王爷。太妃的症候,表面看确是气血亏虚、肝阳上扰所致。太医们开的方子,以平肝潜阳、滋养气血为主,思路并无大错。”
她话锋一转:“然而,民女观太妃脉象,细察问询,觉得太妃之疾,或许并非单纯年老体衰,可能……还与日常饮食中的某些长期、微量的不当之物有关。”
“不当之物?”太妃脸色微变。
萧璟眸光一沉:“说清楚。”
“民女怀疑,太妃日常所用的某些食材或药材中,可能混有极其微量的‘钩吻’之毒。此毒微量长期摄入,并不会立刻致命,但会逐渐损伤经络,导致头晕、麻木、乏力,症状与风眩之症极为相似,极易混淆。若长期误治,毒素累积,后果不堪设想。”
“钩吻?”萧璟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宫中御医、王府太医皆未查出,你如何能断定?”
“此毒罕见,且混于日常饮食,剂量极微,若非特意针对性地排查,极难发现。”沈清晚平静解释,“民女曾在一本孤本医籍中见过类似记载。太妃可仔细回想,是否常年食用某种固定的羹汤、茶饮或补品?”
太妃凝神思索,脸色渐渐凝重:“哀家……哀家近五六年来,因夜间睡眠不安,一直饮用小厨房特制的‘安神百合莲子羹’,乃是当年宫中一位颇懂药膳的嬷嬷留下的方子,说是温和滋补……”
“母妃!”萧璟猛地站起身,眼中杀机毕露。常年饮用!五六年前!这正是他逐渐在朝中站稳脚跟,开始与三皇子分庭抗礼之时!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璟儿。”太妃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她看向沈清晚,目光中多了几分郑重和信任:“沈小姐,既然你能看出症结,可能解此毒?”
沈清晚点头:“可以。需立即停用那安神羹。民女会重新拟定一份解毒排毒的方子,配合药浴和针灸,循序渐进,将体内积毒慢慢排出。只是过程稍长,需太妃耐心配合。”
“好,哀家信你。”太妃拍了拍她的手,“此事,关乎王府安宁,乃至朝局稳定,哀家希望沈小姐能暂为保密。”
“民女明白。”沈清晚心领神会。这王府之内,果然危机四伏。她不仅是在治病,更是在参与一场无声的战争。
萧璟看向沈清晚,眼神极为复杂。她又一次给了他巨大的惊喜,不,是震惊!救他性命,破悬案,如今更是识破了潜伏在母妃身边多年的毒计!此女之能,已远超“奇才”二字。
他亲自送沈清晚出府,行至无人廊下,他停下脚步,沉声道:“你又帮了本王一次。大恩不言谢,本王记下了。”
沈清晚微微侧身:“王爷言重了。民女只是尽医者本分。况且,我们本是合作,互利互惠。”
萧璟深深地看着她,她总是这样,冷静地划清界限,将一切归于交易。可正是这份清醒与独立,让他越发觉得她与众不同。
“王府内鬼,本王会亲自料理。”他声音冷冽,“你为母妃解毒之事,需绝对小心。从今日起,本王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这一次,沈清晚没有拒绝。她知道,识破此毒,她已真正触及了核心利益,危险系数倍增。“多谢王爷。”
离开王府时,沈清晚手中多了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璟”字。萧璟言明,持此令牌,可在京城他的部分产业中调动部分资源,遇紧急情况,亦可凭此令向王府侍卫求助。
这已不仅仅是合作的诚意,更是一种认可和倚重的象征。
马车驶回侯府,沈清晚的心却并不轻松。权力顶端的斗争,比她想象的更为残酷和隐蔽。她必须更快地成长,才能在这种漩涡中拥有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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