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血藤”的出现，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在沈清晚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仇恨的火焰在她冷静的眸底无声燃烧，但她深知，越是此时，越需沉着。柳氏在侯府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没有确凿铁证，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反噬自身。
她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下，表面上依旧过着深居简出、钻研医术的日子，暗中却加紧了布局。通过阿卓和另一个名叫石头的少年，她开始更细致地调查柳家药材生意的往来账目，尤其是多年前与侯府、乃至与苏姨娘相关的部分。同时，她也借着为太妃调理身体的名义，频繁出入七王府，一方面是真切地为太妃解毒，另一方面也是在与萧璟的接触中，获取更多信息和资源。
太妃经过她一段时间的精心调理，那些细微的麻木感明显减轻，精神头也好了许多，对她愈发喜爱和信任，甚至几次留她在王府用膳，赏赐不断。萧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她态度也愈发复杂，欣赏、利用、戒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她屡次展现惊人能力而产生的探究与吸引。
这日，沈清晚刚从王府为太妃施完针回到自己的小院，赵嬷嬷便面色凝重地迎了上来，低声道：“小姐，阿卓那边有消息了，说是查到了当年给柳家药铺供应南疆药材的一个老行商的下落，那人如今在城西贫民窟，病得很重，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沈清晚眸光一凝：“消息可靠吗？”
“阿卓说，是他从一个老码头工人口中探听到的，那行商姓胡，早年确实常跑南疆线，后来得罪了人，又染了病，才落魄至此。”
“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去城西。”沈清晚当机立断。这可能是找到柳氏罪证的关键人证，绝不能错过。
为了不引人注目，沈清晚依旧只带了赵嬷嬷，乘坐一辆雇来的简陋马车，前往城西。阿卓早已在约定地点等候，引着她们穿过污水横流、气味难闻的狭窄巷道，来到一间摇摇欲坠的破败土房前。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药味和**气息的恶臭扑面而来。昏暗的角落里，一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老人蜷缩在破草席上，呼吸微弱。
沈清晚面不改色，快步上前，蹲下身检查老人的情况。高热、肺痨晚期，兼有严重营养不良，已是油尽灯枯之象。她立刻取出银针，手法迅捷地刺入老人几处大穴，暂时吊住他一丝元气，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清热化痰的成药丸，用清水设法喂他服下。
忙活了一阵，老人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胡老伯？”沈清晚轻声唤道，“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老人眼神涣散，嘴唇嗫嚅着，发出微弱的气音：“……谁……药……”
“我是来问您一些往事，关于很多年前，您供应给柳家药铺的南疆药材，特别是……‘枯血藤’。”沈清晚凑近些，声音清晰而平稳。
听到“枯血藤”和“柳家”，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点惊恐的光芒，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不……不知道……走开……”
“胡老伯，别怕。我不是柳家的人，我是来查案的，查柳家用枯血藤害人的案子！”沈清晚按住他挣扎的手臂，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您告诉我真相，我或许能为您讨回公道，也能让您走得安心。”
或许是“讨回公道”几个字触动了他，或许是沈清晚沉稳的态度让他感到一丝希望，老人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开始叙述：“……柳……柳二爷……他……他要的……说是有贵人需要……不能声张……那东西……害人……我知道……造孽啊……”
“贵人？哪个贵人？是侯府的夫人吗？”沈清晚紧盯着他追问。
“……侯府……是……是侯府的……那位……当家主母……每次……都是她身边的嬷嬷……亲自来取……很隐秘……给……给了很多封口费……后来……后来我怕出事……想不干了……他们就……就找人打残了我的腿……抢了我的货……我……我才……”
老人的话语破碎不堪，但关键信息已然清晰！柳家二爷（柳氏的弟弟）经手，柳氏身边的亲信嬷嬷亲自取货，用于害人，甚至为了灭口，还将这胡老伯迫害至此！
沈清晚心中怒火翻腾，却强行克制着，继续柔声问：“胡老伯，您可有留下什么证据？比如，账本、信件，或者……当年交易时留下的凭证？”
老人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墙角一个半埋在地里的破瓦罐：“……底下……砖……砖缝……”
阿卓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搬开瓦罐，撬开松动的砖块，从里面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油布包里，是几页泛黄破损的账册残页，上面依稀可见“枯血藤”、“柳二”、“侯府”等字样，以及一些模糊的日期和数量记录！虽然不全，但足以成为指向柳氏的铁证！
沈清晚小心翼翼地将账页收好，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她看着床上气息愈发微弱的老人，心中五味杂陈。她取出身上所有的银钱，塞给阿卓：“找个可靠的大夫，尽力给他医治，若……若真不行了，好好安葬他。”
“是，小姐。”
就在沈清晚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时，破旧的木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几个手持棍棒、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堵在门口，为首一人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地扫过屋内，最后落在沈清晚和她手中尚未完全收起的油布包上。
“哟，没想到这老不死的这儿还有人来探望？”刀疤脸狞笑一声，“小娘子，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哥几个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沈清晚心中一惊，瞬间明白，她们被盯上了！很可能是柳家或者相关势力一直监视着这胡老伯，见有人来查，便立刻现身灭口夺证！
赵嬷嬷吓得脸色惨白，阿卓则立刻挡在沈清晚身前，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但他年纪尚小，面对这几个明显是亡命之徒的壮汉，胜算渺茫。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想抢劫不成？”沈清晚强自镇定，将油布包迅速塞入怀中，暗中握紧了袖中藏着的银针和一小包迷药。
“抢劫？”刀疤脸啐了一口，“老子是来清理门户的！识相的就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连你们一起收拾！”
他话音未落，便一挥手，几个大汉挥舞着棍棒冲了进来！
阿卓咬牙迎了上去，但他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逼得步步后退，身上挨了好几下。赵嬷嬷惊叫着试图保护沈清晚。
危急关头，沈清晚看准时机，将手中的迷药猛地朝冲在最前面的两人撒去！那两人猝不及防，吸入了少许粉末，动作顿时一滞，眼神变得迷离。
但另外两人却已绕过他们，直扑沈清晚！
眼看棍棒就要落下，沈清晚甚至能感受到那凌厉的风声，她瞳孔骤缩，脑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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