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溺于星光 > 第6章 第 6 章

第6章 第 6 章

颁奖典礼后的几天,林怀瑾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工作,几乎把自己关在公寓里。窗帘总是半掩着,光线被过滤成一种柔和却缺乏温度的灰白,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显得格外安静。这本该是兄弟二人难得的共处时光,可空气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滞——林怀瑜递过去的温水,林怀瑾会接,却总在指尖碰到杯壁时微微一顿,像在刻意避开什么;饭桌上偶尔的对视,也会在两秒内仓促移开,留下更长的沉默。

那种无形的张力,像一根绷紧的弦,悄无声息地在沉默中蔓延。林怀瑜甚至会下意识地放缓呼吸,怕自己的动静太大,惊扰了哥哥身上那层薄薄的、易碎的平静。

林怀瑜能清楚地感觉到,哥哥身上的某种东西正在发生变化。那不是获奖后的喜悦,也不是工作结束后的放松,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向内坍塌的疲惫。他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只是对着窗户发呆,手肘撑在窗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上的雾气,眼神空茫得让人心惊——林怀瑜好几次站在书房门口,想进去,却总在看到那个背影时停下脚步,他怕自己闯进去,会撞见哥哥不愿示人的脆弱,更怕自己那点可怜的安慰,根本暖不了对方半分。偶尔,他会看到林怀瑾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装着应急安定类药物的铝箔板,指腹反复蹭过包装上的褶皱,像在抚摸一件救命的信物,每一次摩挲,都让林怀瑜的心脏跟着揪紧。

恐惧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着林怀瑜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拼命想做点什么——任何能打破这种窒息感,能让哥哥重新看向他的事。他甚至会故意在客厅里打翻水杯,听着瓷器落地的脆响,盼着林怀瑾能从书房出来骂他一句,可每次等来的,都只是哥哥沉默的收拾,和一双盛满担忧,却又隔着层什么的眼睛。

于是,他比以往更努力地想要调出明亮的颜色。他翻出旧相册,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摩挲了很久,才找到那张照片——那是去年夏天在郊外拍的,林怀瑾靠在槐树下小憩,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嘴角还带着点未散去的笑意。林怀瑜把照片摊在画架旁,挤了大量的白色和黄色,近乎偏执地混合、调试,松节油的气味呛得他鼻子发酸,指尖都染上了刺眼的明黄,可他不管,他只想把照片里的阳光,一点点挪到画布上,挪到哥哥的脸上。

可画布上的“阳光”依旧显得虚假、苍白,毫无生命力。橘黄和鹅黄堆叠在一起,像凝固的蜡,硬邦邦地敷在画布上;他试着给画中哥哥的嘴角添了点弧度,却怎么看都像强装的笑,反而将侧脸的轮廓衬托得更加孤独——仿佛一个被强行放置在欢乐场景中的悲伤异类,连阳光都成了困住他的牢笼。

挫败感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把画笔扔在地上,看着颜料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污渍,突然就红了眼。他救不了自己,连想复刻一张哥哥的笑脸都做不到,更别说温暖那个日渐封闭的人。他这个弟弟,除了站在原地看着哥哥下沉,除了成为他的累赘,还有什么用?有好几次,他甚至想冲进书房,从背后抱住林怀瑾,像小时候那样蹭着他的后背撒娇,可脚步刚动,就想起哥哥最近总是刻意避开的肢体接触,那份冲动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与此同时,林怀瑾接到了新戏的剧本。一个极度压抑的角色——一个最终选择自我了结的年轻诗人,剧本里满是潮湿的绝望,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化不开的阴郁。他开始整夜整夜地阅读剧本,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有时读到凌晨,他会走到客厅,赤着脚在地板上来回踱步,低声念着那些绝望的台词,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能穿透人心的冷。“我抓不住光……”他念到这句时,刚好抬眼,看到林怀瑜站在卧室门口,穿着单薄的睡衣,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不知站了多久。那一刻,林怀瑾的声音顿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被撞破了什么秘密,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覆盖。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公寓仿佛提前进入了寒冬,连客厅里那盆常春藤的叶子,都开始慢慢发黄。

他看向弟弟的眼神里,担忧日益加深,却又夹杂着一种林怀瑜无法理解的恍惚——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看一个遥远的、抓不住的影子。

月光像一层薄纱,悄悄铺在卧室的地板上。林怀瑾站在床边,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生怕惊扰床上的人。

林怀瑜睡得很沉,额前的碎发微微翘起,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安静而脆弱,像易碎的瓷器。

林怀瑾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那片唇上——唇色很淡,却让他想起照片里那抹几乎要被阳光融化的笑。那笑,他已经很久没在现实中见过了。

他的手指微微抬起,似乎想拨开挡在怀瑜额前的发丝,可在距离皮肤一寸的地方停住。指尖在空中颤抖了一瞬,又缓缓收回。

他怕——怕一旦触碰,就会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再也不愿放手;怕自己的温度,会烫醒怀瑜,也烫醒他压抑已久的渴望。

他的目光在怀瑜脸上停留了很久,像要将这幅画面刻进骨髓。黑暗中,他的眼神复杂得令人窒息——有疼惜,有不舍,有恐惧,还有一种不敢命名的占有欲,仿佛在无声宣告:这个人,是他生命中唯一不能失去的光。

直到窗外传来远处汽车的鸣笛声,他才猛地回过神,轻轻叹了口气,像放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转身离开。

“哥?”他小声唤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林怀瑾似乎猛地回神,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像从一场漫长的梦里惊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怀瑜一眼,那眼神重得像要刻进人心里,然后才默默地转身,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没有声音地走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怀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哥哥目光的温度。可那种被隔阂、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却像潮水般涌上来,让他几乎要发疯。哥哥到底在想什么?他看的是自己,还是别人?为什么他宁愿对着剧本发呆,对着窗户出神,也不愿和自己多说一句话?

矛盾的爆发,在一个午后,毫无预兆,又似乎是必然。

那天的阳光格外好,透过画室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林怀瑜又一次尝试那幅“阳光下的哥哥”,他试着给画中的槐树叶添了几笔深绿,可落笔的瞬间,就觉得不对——照片里的树叶是鲜活的,带着夏天的热气,而他画的,只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绿。他盯着画布看了很久,突然就觉得没意思,觉得自己可笑。他猛地将调色盘砸向画架!

“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打破了公寓的寂静。

粘稠的、混杂不堪的颜料泼溅得到处都是——画布上原本的“阳光”被墨绿和赭石覆盖,地板上洇开一大片肮脏的色彩,他白色的衬衫上更是沾了好几块刺目的红,像极了未干的血。几支昂贵的画笔被折断,笔毛散落在颜料里,滚落在地,像被踩碎的蝴蝶翅膀。

林怀瑾被声音惊动,几乎是立刻从书房冲了出来,连眼镜都歪了一边。他站在画室门口,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看着站在废墟中央、浑身颤抖、眼神狂乱的弟弟时,彻底愣住了。他从没见过林怀瑜这样——以前就算难过,也只是默默掉眼泪,像只受了伤的小猫,从不会这样失控地发泄。

短暂的死寂后,是林怀瑜带着哭腔的、破碎的质问,声音里满是委屈和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我画不出来……哥……我画不出你高兴的样子……我连骗自己都做不到……”他抬手抹了把脸,却把脸上也蹭上了颜料,像个狼狈的小丑。

林怀瑾看着弟弟手上、身上沾染的刺目颜料,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痛苦扭曲的脸,一股混杂着心疼、焦虑和自身无力感的邪火猛地窜了上来。这些天,他被剧本里的角色缠得喘不过气,脑子里全是那个诗人的绝望,夜里总做噩梦,梦见有人从高楼往下跳,背影像极了林怀瑜。他已经心力交瘁,弟弟的失控,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仅剩的冷静。

他几乎是口不择言,声音冷得像冰,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画不出来就不要画了!你整天把自己关在这里,和这些颜料较劲有什么用?!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又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看到林怀瑜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里的光瞬间灭了,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可他太累了,累到连道歉的话都没力气说,累到无法及时收回那些伤人的利刺。

林怀瑜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哥哥,嘴唇颤抖着。那双总是盛满忧郁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被最亲近之人刺伤的震惊和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抛弃的恐慌。他以为哥哥会懂的,懂他画不出的不是画,是哥哥消失的笑容;懂他较劲的不是颜料,是想拉哥哥一把的执念。

“我像什么样子?”他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利的绝望,像被逼到墙角的困兽,“那你呢?!你演那些乱七八糟的角色,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回来就像个死人一样!你对着剧本笑,对着剧本哭,就是不对我说话!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吗?!”他越说越激动,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满是颜料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林怀瑜!”林怀瑾厉声喝断他,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弟弟的话像一把精准的刀,戳到了他最深的痛处——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沉溺角色?可只有在角色里,他才能暂时躲开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情绪,躲开弟弟那双总是充满担忧的眼睛——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到让他觉得自己的阴暗无处遁形,亮到让他忍不住想靠近,又怕自己的冰冷冻伤对方。

“我说错了吗?”林怀瑜的声音嘶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你根本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你只会把自己关起来!我连你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都分不清了!我们……我们这样还算什么兄弟?!”

——还算什么兄弟?

这句话在林怀瑾耳边炸开,他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兄弟?他何尝不想只做一个保护弟弟的好哥哥。可每次看着怀瑜那双纯净的眼睛,他都无法忽视心底翻涌的另一种情感——那是一种想要将对方拥入怀中、独占其全部笑容的冲动,一种早已超越亲情的渴望。

他想开口,想解释:“我不是不想说,我是怕我说了,你会厌恶我,会离开我。”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冷漠的沉默。

林怀瑜眼底的失望像刀子一样剜在他心上。他知道,怀瑜要的不是“兄弟”这个名分,而是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靠近。可他不敢——不敢跨越那条线,怕一旦踏过去,就再也回不了头。

于是,他选择转身离开,用一扇门隔绝了所有可能的温情,也隔绝了自己唯一的救赎。

“砰——!”

沉重的摔门声,如同惊雷,在空旷的公寓里炸响,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晃,也重重地砸在林怀瑜的心上。

画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浓郁刺鼻的颜料气味,和满地狼藉的碎片。阳光依旧照在地板上,可那光斑却显得格外刺眼,像在嘲笑他的狼狈和无能。

林怀瑜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后背靠着沾满颜料的画架,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巨大的悔恨和更深沉的绝望将他彻底吞噬。他刚才说的话太狠了,他不该那样说哥哥的,哥哥已经够难了,他怎么能再往他心上捅刀?

他失去了。他连这最后一点可怜的、病态的共生关系,也亲手毁掉了。以后,哥哥会不会连书房的门都不让他进了?会不会彻底把他推开?

门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的林怀瑾,将脸深深埋入掌心,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指缝间,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他刚才的话太伤人了,他怎么能对怀瑜说“任性”?那孩子只是想救他啊,是他自己太懦弱,太没用,连接受一份温暖的勇气都没有。

他能感觉到门后传来的、极轻的抽泣声,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们都想触碰对方,却只摸到了一身的刺。

他们都想温暖对方,却把彼此推入了更冷的深渊。

那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也隔开了,两个在黑暗中试图相拥,却只会将彼此伤得遍体鳞伤的灵魂——一个怕自己的阴暗染黑对方,一个怕自己的靠近打扰对方,明明心里都装着比亲情更重的在意,却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将彼此都越推越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西江的船

貂珰

橘涂十一日

狩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