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
燕一北握着听筒,指尖冻得发凉。办公室里安静得出奇,连心跳都被放大,一声一声,压在胸腔里,闷得他几乎透不过气。窗外的天光慢慢暗下去,影子落在他侧脸,把整个人的轮廓都拉得僵硬。
刚才因为那碗银耳汤和一点点靠近而燃起的微弱火苗,在这漫长的沉默里,刺啦一下被冰水浇灭了。
他果然是……不愿意的。
燕一北喉结滚了滚,正要开口说“不方便就算了”,对面却终于响起褚小飞的声音,迟疑了一瞬:“……行啊,几点?”
这一秒,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燕一北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骤然收紧,心脏又快又乱。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都有些颤:“七点半,我去接你?”
“不用麻烦,地址发我,我自己过去就行。”褚小飞的声音平静,听起来还算自然。
“有些远,还是我去接你。”燕一北他飞快挂了电话,掌心全是冷汗。
刚才还压得喘不过气的绝望,顷刻间被冲垮,喜悦涌上来,甚至让他有点头晕。他撑着桌边坐下,嘴角不受控地弯起,眼眶却泛热。呼吸也不敢放大,像是怕笑声一泄,就把这点好不容易落到手的东西惊跑。
没多久,他索性提前离开公司,直接回了云宇墅。
一进门,就开始打电话。
“方一惟,带人过来,做护理。”
没等对方反应,他又拨给武易:“联系那几家店,把最新一季成衣送来,休闲款,但要庄重,适合晚上场合。”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云宇墅里人影攒动。
方一惟带着团队给燕一北做全身护理,手法细致,燕一北闭着眼,眉心却始终微微拧着,像有什么压在心上。武易指挥着人送来一排排衣架,燕一北一件件看过,手指拂过衣料,挑剔得近乎苛刻。
他想要那种看似随意,却又处处透着精心和重视的感觉,他要让褚小飞知道,他有多看重这次见面。
折腾了近四个小时,总算选定了一套深烟灰色的羊绒针织衫,搭配同色系的休闲长裤,材质柔软,剪裁极佳,衬得他肩宽腿长,少了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温润清贵。
一切准备就绪,时间才刚过六点。
燕一北没动餐点,只倒了杯水,然后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机放在触手可及的茶几上,屏幕始终亮着。
他盯着那屏幕,表情严肃像在等待判决。期待着“褚小飞”的名字跳出来,哪怕只是一句“可以了”,或者告诉他“过来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消息来的不少,都不是褚小飞。
燕一北的心脏就这么起起落落的。
褚小飞也怕堵车赶不及收拾,给丁致请了假提前下了班,他请假刚被批准,那边燕一北就知道了,心情又跳跃了一个度,原来不止他,褚小飞也会特意准备。
褚小飞一到家就打开衣柜开始挑拣衣服。最后选了件看起来精神又不会太刻意的浅色毛衣。
他提着毛衣走出房间,正好碰上从书房出来的褚小辉。
“哥,这件怎么样?”褚小飞拎着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褚小辉打量他一眼,顺口问:“挺精神。要出门?跟谁啊?是你之前提到的新同事萧……什么来着,噢萧米菲?”
褚小飞动作顿了一下,垂下眼整理毛衣袖子,含糊道:“啊…就…一个别的同事,随便吃个饭。”
他这片刻的迟疑和含糊,像根针地刺中了褚小辉敏感的神经。褚小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地盯住他:“同事?什么同事?男的女的?是不是燕一北?”
褚小飞被他哥一连串的逼问弄得有些心虚,抿了抿唇没吭声。
沉默等于默认。
褚小辉胸口剧烈起伏,一股火直冲头顶,但他硬生生压了下去,缓和脸色道,“还不错,你看着选就行。”转身进了书房。
没一会儿又从书房冲出来,脸上一副焦急担忧的神色:“小飞,…刚医院来电话,说爷爷情况有点反复,不太稳定…咱们快收拾收拾去医院吧!晚了我怕爷爷出事……”
褚小飞一听爷爷有事,顾不上其他,想也没想就点头:“行,咱们马上就去!”
刚出门又想到和燕一北有约,趁他哥发动车子的功夫,他立刻拿出手机拨号。
对面几乎秒接:“小飞?”燕一北的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期待。
“燕总,那个…不好意思啊,”褚小飞语气带着歉意和匆忙,“家里有点急事,爷爷身体不太舒服,我得赶紧去医院一趟…今晚的拍卖会,我去不了了,实在对不起。”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燕一北握着手机,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褚小飞的一声接一声的道歉,接着传来忙音。
燕一北缓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浑身的力气都被这通电话抽走了。刚才因为精心打扮而焕发出的那点光彩,瞬间从他脸上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灰败的死寂。
别墅里的一行人察觉到先生状态不对,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做事的越发轻手轻脚了。
燕一北很久都没有动,下午眼睛里亮晶晶的火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套精心挑选的衣服,只觉得刺眼。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褚小飞后续发来的道歉信息:【真的不好意思,临时有事。下次再约吧。】
燕一北目光空洞地扫过那行字,手指动了动,想回复点什么,打了几個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下次?还会有下次吗?
他慢慢站起身,走向卧室,也没有换下那身衣服,就直接躺在了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黑暗中,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晚上,武易不放心,过来看了看,发现燕一北蜷缩在床上,脸色潮红,一摸额头,烫得吓人。他想把人叫起来吃点东西喝点水,燕一北只是闭着眼,摇了摇头,连话都不想说。
这一晚上,燕一北烧得厉害。
褚小飞在医院陪了爷爷大半夜,确定老人家只是轻微波动,稳定下来后,才松了口气。空闲下来,他拿出手机,发现燕一北一直没有回复他的道歉信息。
他心里有点没底,又发了一条:【燕总,你…没事吧?是不是生气了?】
消息依旧石沉大海。
褚小飞握着手机,心里那点愧疚感慢慢扩大。难道…真是因为自己放鸽子,让燕一北又想起了以前被“始乱终弃”的经历,所以难过了?
第二天一到公司,褚小飞就想着去找燕一北当面道个歉。他走到26楼总裁办,秘书组组长顾欣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褚先生,找燕总吗?燕总今天身体不适,没来公司。”
褚小飞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了?”
“好像是发烧了,具体不太清楚。”顾欣答道。
褚小飞心里酸酸涨涨的。他犹豫了一下,走到一边,给沈东升打了个电话。
“沈总,我是褚小飞。听说燕总病了?严不严重?我想…能不能去看看他?”
电话那头的沈东升心里一紧。燕一北现在人在云宇墅,那地方对褚小飞来说太敏感了,里面一草一木可能都带着过去的影子。而且燕一北烧得迷迷糊糊,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啊,小飞啊,”沈东升赶紧打着哈哈,“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普通感冒,有点低烧。我刚问过他了,他说…咳咳,说不太方便,怕传染给你。让你别担心,好好工作。”
不方便?褚小飞听着沈东升明显带着搪塞的语气,心里那点忐忑和愧疚,慢慢转成了一种说不清的失落和…自作多情的感觉。
也许…自己真的想多了?燕一北对他好,可能只是出于老同学的照顾,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根本不是什么旧情难忘。自己在这儿又是愧疚又是试探的,说不定在对方眼里就是个笑话。
他扯了扯嘴角,回了句:“哦,这样啊…那让他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褚小飞心里有点闷。
接下来几天,他都没再主动联系燕一北。
早晨,丁致接了个内线电话,出来安排褚小飞上楼送文件。褚小飞顿了顿,挂起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丁总,不好意思……今天好像是吃坏肚子了,一上午都不太舒服,你看要不还是安排别的同事……”
丁致一听褚小飞不舒服,脸色瞬间一白,上下扫了一圈褚小飞,越看越觉得他病恹恹的,苦着脸回了办公室。
没过几分钟,投资部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五天没露面的燕一北,出现在投资部的门口。
人明显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眼下还有没退的青痕。黑色高领毛衣衬着下颌线条更冷峻,外头随意披着件深灰大衣,气息里却压着一股病后的虚弱,整个人像被寒意裹着,沉郁得厉害。
他站在那里没动,目光从办公区扫过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落在靠窗的位置上。
那年轻人正低着头敲键盘,神思显然飘着。旁边同事走动,他都没抬眼。
燕一北指节在大衣口袋里慢慢收紧,却还是维持着原本的姿态,没有立刻走过去。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视线死死钉在对方身上,眼底灰蒙蒙的,笼了一层雾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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